为了聂先生的恩宠(43)
郑总监把头垂下了。
很好,果然脱不了干系,这人前些天问过他老张是谁。
童延眼光又移向聂铮,语速突然变得急促,“聂先生,我妈呢?她走多久了?”
聂铮转过了身,两手扶住他胳膊,“你冷静点,她刚出去一个半小时……”
“我没法冷静!”童延双眼灼痛,一把甩开聂铮的手,疯了似的吼出来。
他错得多离谱,老板就是老板,真是安生日子过久了,他居然过出了小白花那等不着调的习性,明明知道童艳艳的过去对他前途来说是阻碍,那一晚,他居然把聂铮当成了倾吐对象。
“我的错!”童延说:“把自家事搅清楚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该劳烦你们。”
聂铮目光渐深,薄唇抿了起来。
这是不高兴的前兆,但童延也顾不得了,口不择言刺透根本,“不,我这样的情况,原本不该妄想打入你们那个圈子。”
几乎是瞬间,聂铮眼光猝然转冷,就这样死死地刺在他身上,几乎要把他穿透,眉如两道刀锋,瞬间,神色阴鸷得骇人。
童延也顾不上男人表情气场有多吓人,转身朝着大门大步而去。
刚到门口,步子停住了:童艳艳拎着行李出了电梯,身后还跟着刀疤脸老张和聂铮的女秘书。
顷刻间,童延挤压的担忧和愤懑全部爆发,手扯住他妈的胳膊,开口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嘶叫出声,还夹着哭音,“你去哪了!?”
童艳艳顿时泣不成声,“是我糊涂……”
母子相见,失而复得,接下来就是对着饮泣。
童艳艳都回来了,童延的气性也没持续多久,终究不忍心一直对他妈声色俱厉,没一会儿,就抱着他妈不说话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男人健硕挺拔的身影从他们身边擦过去,真的只是冷冰冰地擦身过去,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在他们身上,而且连电梯都没等,直接进了安全楼梯。
童艳艳见了,赶快推开童延,抹着泪说:“你是不是错怪聂先生了?”
童延脑子还是懵的,愣了。
童艳艳直把他往安全梯推:“快去追,追上道个歉,聂先生是好人,是他派人找我。我在车站不肯回来,也是他打电话劝我,这样会让你没法自处。”
童延这才回神,他刚才让聂铮躺着中枪了。
又朝他妈看了一眼,才惶然无措地跑进楼梯间,一脚跨几阶地往下窜,追下三层楼,终于看见聂铮的背影。
童延气喘吁吁地跑到聂铮身后,“聂先生,刚才是我误会你了。”
聂铮目不斜视,脚步不慢不快,但每次踏下去就非常有力,回答没有一丝情绪:“无所谓。”
童延亦步亦趋地跟着,“对不住,我就是个猪脑子,遇到跟我妈有关的事就转不开。”
聂铮唇角的线条崩得更加冷峻,这次干脆没说话。
一直出小区门,看着聂铮上车,童延索性也拉开另一边的车门自己也跳上去,聂铮没赶他下去,神色覆了冰霜般的冷,但眼神非常平静,平静到让他觉得连道歉都多余。
一路上,车里的安静令人窒息。半个钟头后,车在聂铮别墅的院子里停下。
见聂铮下车,童延就跟着。很快,跟到了书房门口。
聂铮推门自己进了房间,在男人反手关门的时候,童延伸手用力把门抵住,“聂先生。”
两相对视,也就是一刹那,聂铮平静如水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冷意,童延只觉得胳膊一紧,他整个人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扯进屋里,“嘭”一声,门在身后关上了。
他就被聂铮强扯着向前窜了好几步,而后,整个身子被男人一把掼倒在沙发上。没等他反应,手被聂铮铁钳般的手反剪在身后,腰身被男人的膝盖抵实压住,动弹不得。
然后就是金属卡扣碰撞的清脆声响,他扭过头,聂铮单手解开皮带,抽出来,单手折起握着。
聂铮灰蓝的双眸没有任何情绪,童延闭上眼睛,这次,聂铮是真打算用皮带当鞭子抽他。他有错在先,他认了。
可就在童延身后,聂铮顶着将要炸开的脑血管,看着男孩紧绷的肩背,用皮带抵住男孩的下巴,“告诉我,你错在哪。”
童延声线瑟瑟发抖,“我不该误会你。”
不对,聂铮想,这根本不算个误会,他是个商人,童艳艳要一直给童延添麻烦,他也未必就没有隔开母子的心思,他只不过没付诸实施。
他手一用力,不算坚硬的皮带边嵌进男孩的脸颊,“你错在哪?”
童延说:“我应该处理好自己家的事,一早就跟我妈说清楚。”
还是不对。
聂铮被沸腾的热血翻涌到头晕,这是他许的,他纵的。
虽然怒火难平,但再开口时,他也是真心求教,“告诉我,你错在哪。”
童延颤抖的声线拧出了几分倔强,“看准了走那条路,我就不该犹豫,遇到什么事都不该犹豫。我妈走了,去找就是了,我不该连不走这行的话都说出口。”
对了!聂铮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童延真刺到他的那句话是什么?
“我原本就不该妄想打入你们那个圈子。”
不对!还是不对!要是为了日后的荣华,连亲生母亲都能舍弃,简直枉生为人,那就不是这只全心护着窝的小兽了。
自己相依为命的人突然不见了,童延情绪失控,多正常。
聂铮依然怒焰高炽,但也越来越茫然,理智分析,童延今天做的一切他都能理解,那他究竟,在气什么?
知道童延错在哪,一鞭子抽下去,那是教训。
可要是不知道,哪怕只弹一个手指头,那都是泄愤。
聂铮终究放开童延的手,腿也从男孩背上移开,垂下的胳膊把皮带也扔地上,忍着喉头火烧般的疼,“行了,你回去。”
童延吃力地翻身坐起来,“聂先生……”
聂铮抬手揉了揉额角,极力把声音压得和缓了些,“不用道歉,你先出去。”
第36章 小兽
聂铮的书房门一直关得严严实实。
童延就对着冰凉门板沉重的黑褐色一直站到下午。
最后,女秘书回来了,站在他身后劝,“你回去吧。”
童延站着没动。
女人又说:“他不是跟你生气,我不怕把话说明,他哪里用得着跟你生闷气。”
出去时,女秘书把他送出院子,应该是有心宽慰他:“你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毕竟才十八岁,别人家孩子这年纪还在上学,你赚钱养家就够了不得了,有些事一下搅不清也正常,给自己点时间。”
童延有气无力道了声谢,他知道女秘书这是好意,可好意难免有偏向。
十八岁,十八岁怎么了?
你跟人三十岁的男人赚着一样的钱,就得担三十岁的男人担得起的责。
童艳艳的情绪在今天爆发,说白了就是他没担住。出身本来就是黑料,顶着黑料往上爬,自己能耐不够还想把童艳艳护得密不透风,简直瞎几把妄想,世上哪有刀切豆腐两面光的事。
想到什么,他回头问女秘书,“姐姐,你找到我妈时老张就在?……就是脸上有刀疤那个。”
女秘书说:“不是。因为你妈最近跟他走动挺多,我们急着找人,也去了他那一趟。那男的够精的,我们的人只套了几句话,连你妈名字都没提,他就知道你妈出事了,非得跟着找。”
童延一怔,“我妈最近跟他走动挺多?”还连郑总监和聂铮都知道?
女秘书说:“郑总监说得有凭有据,那应该就是吧。”
秋凉没来几天,午后的日头还留了几分夏日的毒辣。童延被晃得好一阵眼花。
回家,几个小时前的混乱场面已经全然平静,房间里的安静透着一股幽幽的冷。
童艳艳在房间正把打包出来的衣服放回去,童延在一边坐下,“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要走?”
他妈胳膊顿了下,“老娘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不给你添乱了,心想着还不如一刀切,出去混一阵再说。”
“是郑总监跟你说过什么?”
他妈没说话。
行,没说话就是默认。童延想起出发前,郑总监特意提到过老张,怕是从那会儿,郑总监就已经发现他妈跟老张还有来往了,要是他没想错,郑总监连老张跟童艳艳什么关系都知道。
童艳艳做那些事是为了养大他,无论如何,指责童艳艳的从业,他就不算是个人。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人总是要朝前走的,他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不想再低人一等。
要让人看得起,就别再做让人看不起的事儿。外人跟童艳艳可没有生养的情分,就没有他这样心疼体谅的本分。他一直囫囵着没直接让童艳艳跟过去撕扯干净,这他妈哪是为童艳艳好,分明是他自己犯了弱鸡病,不敢把话说透。
童延咬了下牙根,说:“郑总监做的事,站他那边来说没错多远,问题出在我身上,怪我没跟你说明白。我选那条路走,以后,咱们不用、也不能跟以前一样过了。”
童艳艳把叠好的衣服放进柜子里,动作放慢了些,“我知道。”
童延也真是狠了一条心,这事要是不掰扯清楚,日后他就索性不要旁人白花心思。
沉默片刻,问:“上次,你不是说以后不跟老张来往了?最近你们还总见面?”
童艳艳顿时一脸烦躁,“老娘哪有心思跟他来往?就你奶奶住院那会儿,我在医院对面超市买东西让他碰见了,他一门心思问我去医院干嘛。我想着家里人生病告诉他也没关系,这事儿换个人听了都要躲,谁知他知道反倒还凑上来了,一直跟我到医院里头,摸到你奶奶的病房,后来又摸去殡仪馆。那种场面上,我不好跟他撕扯,但也没多搭理他,连电话都没留一个。可不就是打算以后不来往?”
“哪知道你奶奶下葬那天,他又暗跟着摸到了咱们家的住处,前些日子总来找我……呸,老娘就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客人!”
奶奶的,合着童艳艳这是给人缠上了。
童延被火冲得嗖地站起来,“他想干嘛?”
童艳艳声软了些,“……我哪知道。”
童延气得够呛,“你怎么不告诉我?”
童艳艳眼神闪躲,“……这,跟你说有什么用?”
没用?童延说,“你早告诉我,我就能早收拾他。”
他妈一下吓得不轻,忙扯住他的胳膊,“小子,可不能这样,他是个好人,也没干什么……你奶奶住院那会儿,他还给我塞钱……哎!别气,我没要。”
童延终于觉察一丝不对,童艳艳对姓张的又烦又护,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就是这晚,事情发生了神转折。
刀疤脸老张拎着两袋子东西上门了,见童延后第一句话就是:“你奶奶去了,你如今长大也不需人看顾了,放你妈跟我过日子去吧。”
童延头都要炸了,刚刚才摸索着跟他妈解决历史遗留问题,这会儿又摊上了他往常想都没想过的局面。
十八岁,从某方面的阅历上来说,他到底也只是个孩子,从没人教他“亲娘被人上门求娶”,他应该怎么办。
他把老张连人带东西一块儿轰出去了。
聂铮在第二天听说了这个神转折。
中午,在书房,他接到郑总监的电话。
郑总监说:“你别说,有件事我还真弄错了,我原本以为是童女士勾着那旧客人搞不正当关系,没想到,居然是那男的缠着她,真心想跟她过日子。其实,童延他妈要真跟人安心过日子也好,童延省心,至于那过日子的人靠不靠谱嘛,有根有底的人就不怕他使坏,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