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mber's Moon(6)
110夜间战斗机,从右后方向他们开火,又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三十一架英国轰炸机立即互相挨近,组成紧密的防守阵型,既方便组成交叉火力,也便于机尾炮塔互相掩护。
”乔迪。“查克说。
”我知道。“机枪手回答,”给我两分钟,我能把它们打下来。“
然而那两架Me
110仿佛在夜空之中蒸发了,每架轰炸机的领航员和机枪手都在找它们。突如其来的机枪轰鸣,右翼外侧的一架布伦海姆中弹了,冒出火光,歪斜着坠向漆黑的大海。
”保持航向,不要散开。“米尔斯顿上尉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来,他的轰炸机在查克前面,队列的最中央,”机枪手留意敌机。我们快到了,准备投弹,完毕。“
B17忽然颤抖了一下,就像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障碍物,Me
110击中了机尾护板,乔迪开火还击,但那架漆成黑色的纳粹战机非常敏捷,迅速拉高,再次逃出视线范围。他们能听见周围的轰炸机纷纷向它开火,都没能击中。
第二次攻击不到一分钟就来了,这次击中了机身左侧,子弹仍然扫在钢制护板上,发出可怕的当哐声,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伤害。德国飞行员毫无疑问把这架显眼的美国轰炸机当成了首要目标,乔迪和周围的布伦海姆不断向Me
110开火,但这两架战机仍然轮番俯冲下来,向B17发起攻击。两边的机翼都布满弹孔,座舱盖被流弹擦出了一条危险的裂缝。查克低声咒骂起来,紧握着操纵杆,略微降低高度,其他轰炸机聚拢过来,分散了敌方战机的火力。
云短暂地盖住月亮,轰炸机队已经飞抵圣纳泽尔上方,地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们只能往港口和造船厂的大致方位投弹。高射炮加入了这支血腥的小夜曲,又一架布伦海姆被击中,他们的无线电还开着,整个频段里都是他们的尖叫和哭泣,随后油箱爆炸了,火光在黑暗中绽开,迅速消失。
查克已经扔掉了所有的高爆弹和燃烧弹,甩掉了可观的重量,这架庞大的B17总算可以更灵活地躲闪了,但这并没有什么显著帮助。两架黑色的Me
110依旧追在后面,轰炸机左侧的护板已经被射成蜂窝了,同侧的机翼上有一个可怕的裂口。
“乔迪!“查克提高声音,好盖过引擎噪音,”两分钟已经过去很久了!“
”闭嘴!“机枪手大声回答,”往右!“
查克不假思索地照做了,轰炸机扭头往右,把炮塔的瞄准范围甩向左侧,机枪再次开火,一架Me
110拖拽着带火光的烟雾落入大海,爆炸短暂地照亮了漆黑的海水。另一架敌机掉头离开,不知道是因为同伴坠毁还是燃油不足。米尔斯顿上尉下了全体返航的命令,这群被战斗机和高射炮打得七零八落的轰炸机重新组成队列,在惨白的月光里飞向西南方。
次日一早,英国广播电台报道了这次夜间空袭,把它描绘成具有英雄气概的大冒险,向听众保证这是一次“伟大的成功”。到了中午,查克才知道昨晚的实际伤亡有多严重,总共五架布伦海姆被击落,另外两架在海岸附近迫降,七个飞行员死亡,三个受伤。他自己的B17不得不送进维修厂,也就是说至少两天无法再执行任务。更糟糕的是,当天侦察机送回来的照片显示,造船厂只是部分损毁,而潜艇基地几乎毫发无伤。
查克早早去了酒吧,点了啤酒,烦躁不安地坐了一会,没喝完就走了。他先去了指挥部,但路易不在那里,机库和休息室里也没有。查克在休息室门口犹豫了一会,径直走向军官宿舍,找到路易的房间,用力敲门。
“我想再去一次圣纳泽尔。”门打开之后,查克抢在路易开口之前说,“我有一个计划。”
注1:
“鱼头”是RAF称呼海军的黑话。
第07章
“不行。”听完查克的解释之后,路易迅速下了结论。
查克靠在嘎吱作响的木椅子上,看起来就像无缘无故被踢了一脚的狗。这个局促的小房间对两个人来说太小了,写字台、椅子和一个高大的美国人就几乎填满了九成的空间。路易坐在床沿,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随手抓过来的旧毛衣,今天不是他的值勤日,少尉看起来做好了在这里躲上一天的准备,小写字台上放着茶杯和一本摊开的法文小说,用一张撕坏了的414表(*01)充当书签。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白天行动。“
”我不讨厌白天行动,我讨厌让飞行员白白送死——中士,请把我的钢笔放回原处。“
查克假装没听见,拨弄着钢笔,让它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旋转:”如果我的计划奏效,没有任何人会死。”
“我不喜欢‘如果’。”
“那你就赢不了。“
“在我看来,冒毫无必要的险也一样赢不了。“
写字台上还有一个很小的木相框,还没有手掌大,奇怪的是有照片的那一面对着窗外,查克放下钢笔,把相框转了回来,里面是一张裁剪过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坐在河边的年轻人,冲镜头大笑,头发乱糟糟的,打着条纹领带,西服外套扔在草地上。
“这是你吗?“
“我弟弟,威廉,在我们从伊顿毕业那天拍的。”
查克不知道伊顿是哪里,但威廉这个名字碰响了脑海里的一个小铃铛,他重新审视了着照片,那上面的年轻人有着和路易一模一样的鼻梁和下巴,但又微妙地不一样,也许是因为笑容:“所以他现在……”
“他死了。“路易抓住查克的手腕,拿走了相框,放回墨水瓶旁边,朝向窗外,”两年前,伦敦上空的混战,不知道是谁击中了一架Me
109,它从七千多英尺掉下来,机翼扫到了威廉的飞机,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查克张了张嘴,闭上,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显得非常不安:“对不起,我不应该——”
“没关系。“路易抚平了床单上的一道皱褶,“你有兄弟姐妹吗,辛克莱中士?”
“两个妹妹,梅吉和苏西,一个六岁,一个四岁。“
“我敢肯定她们很可爱。“
“当然不了,你没见过七岁以下的小孩吗?比乱翻垃圾桶的浣熊还烦。“
路易笑出声,很快地侧过头,清了清喉咙,仿佛笑意和咳嗽一样是需要隐藏和道歉的:“你时常令人惊讶,中士。“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但谢谢。“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查克看着路易,路易看着窗外,等少尉收回目光的时候,笑容已经消失了,查克知道他又回到了那堵高墙后面。
“抱歉,我不能同意你的计划,你有很棒的想象力,但这太危险了,我不能派出飞机陪你赌博。”
查克站起来:“看来我只能自己去了,长官。”
“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除了表达讽刺,路易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后来回想的时候,他意识这是一个错误,至少是错误的开端。然而他当时并没有把这段休息日的小小插曲放在心里,毕竟没有神志清楚的飞行员会真的开着轰炸机独自前往法国,况且“飞行堡垒”还在维修厂里,查克短期内哪里也去不了。
路易很快就发现自己低估了查克的乐观和固执,一周之后的清早,路易独自走向指挥部,路过停机坪的时候赫然发现美国人的B17轰炸机停在远处的跑道上,地勤们正围着它打转。少尉犹豫了一会儿,以为这是常规检修,然后他留意到轰炸机已经装填好了弹药,“企鹅”们并不是在检查,而是在为它作起飞前的最后准备。当天根本没有任何轰炸任务,少尉快步向那边冲去,想阻止轰炸机起飞,但已经太迟了。满载高爆弹的“飞行堡垒”开始滑行,在跑道末端昂起头,向晴朗无云的天空爬升。
路易气喘吁吁地抓住了一个离他最近的机械师:“谁允许他起飞的?”
对方眨眨眼,显然感到非常困惑:“长官,辛克莱中士说是你批准的。”
“什么?”
“他就是这么说的,长官。”
“准备好我的喷火。”
“是的,长官。”
路易奔向自己的飞机,分不清此刻是愤怒还是焦虑。那架编号DWRX的喷火战斗机远远地停在草地上——太远了,等他终于起飞的时候,B17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了,雷达追踪不到它,查克想必是按计划低飞,躲避侦察。无线电部门通知了沿海雷达站的观察员,让他们留意美国轰炸机,一旦发现立即报告位置。
路易最终在费尔莱特以南发现了查克,轰炸机已经飞出海岸线了,几乎紧贴着水面。路易打开了无线电,查克在他呼叫第二次的时候才回答。
“马上返航,辛克莱中士,这是命令,完毕。”
“你明明批准了这次行动,长官,完毕。”
“我从来没有同意过。”
“我告诉过你我会自己一个来,你说‘祝你好运’。”
“那并不——”路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再说一次,立刻返回基地,辛克莱,完毕”
“现在还有时间按我的计划来,长官。”
“不行。”
“那你要不把我击落,要不就让我自己去圣纳泽尔,完毕。”
路易妥协了,四分钟之后,八架没有装载弹药的布伦海姆轰炸机和二十二架飓风战斗机从邻近的前沿基地起飞。查克原本的计划是安排二十架空载的轰炸机和双倍的战斗机,组成令人信服的幌子,假装袭击布列塔尼半岛西北,引开纳粹空军的战斗机,在半岛南面撕出一个防御空隙。但短时间内召集不了那么多飞机,他们只能祈祷敌方会吃这块诱饵。
“中士,回去之后我们需要非常严肃地算帐,完毕。”
“我十分期待,长官。”
喷火和B17分道扬镳,一个继续保持东南航向,另一个转向东北,和飓风一起带着充当诱饵的轰炸机前往布雷斯特。
“他们的雷达很快就会发现我们。”路易告诉那几架飓风,“把他们的飞机引到海上来,尽量拖住他们,但不要纠缠太久,我重复,不要和他们混战,完毕。”
纳粹空军的响应比他们想象中要快,离布列塔尼半岛还有六十五英里,黑色蜂群一样的Me
109出现了,四十架上下,夹杂着十几架Me
110。它们径直冲向英国轰炸机,显然以为这些布伦海姆是来袭击深水港的。诱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路易命令轰炸机马上返航,离开德国战机的攻击半径。八架没有负载的布伦海姆轻松地转向,加速逃向英格兰的海岸线。
和两年前的夏天一样,喷火和飓风完全没有数量优势,但他们已经占领了有利的高度,而且背对着太阳,完美的攻击条件。路易首先向Me
109俯冲,速度稍慢的飓风跟在后面,向敌机扫射,迅速逃开,重新爬上高空。
对方马上察觉了陷阱,Me
110纷纷脱离队列,返回布雷斯特,显然也不想陷入缠斗。路易追了一小段路,直到三架Me
109横在面前,向他开火。路易往左边一推操纵杆,躲开了,机身侧面挨了一击,但应该只是擦过钢板的流弹,没有造成什么损害。
这很快变成了一场争夺高度的战斗,Me
109和飓风们都挣扎着爬升,谁都没能得到什么决定性的优势。Me
109在高空之中比皇家空军的任何战斗机都快,但飓风的转弯半径比他们小得多,像鳝鱼一样灵活,总是从瞄准镜里逃脱。一架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