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那个被我奶大的影帝(77)
晚上,渊冥殿的大门终于开了。
阎君辰冥站在寝殿中央,远远地被绯红月色勾成一道剪影。
白无常扑通跪下,“拜见阎君。”
阎君早几百年就废了伏礼,鬼卒们日常见他都是一揖到地,偶尔有放肆如黑无常的,还敢随便抱拳了事,唯独白无常,总是一言不合就给阎王跪下,跟与时俱进的地府有点格格不入。
阎君辰冥鼻子里哼出两道心头火,冷冰冰道:“站了一天,你很闲吗?”
“阎君吩咐属下留在人间陪同九殿下‘反省历练’,属下不敢怠慢,现特来复命。”
阎君心情不好懒得多说,敷衍地摆摆手,低沉地“嗯”了一声。
白无常却说:“当年阎君吩咐我暗中追随九殿下,直到他回归地府才算结束,追随的工作我已经全部完成,但不知道九殿下是否已经回了地府?”
阎君拧着眉头,透着冰凉的怒意再“嗯”一声。
“我要确认过九殿下顺利返回地府才算完成任务,请阎君许我亲眼确认。”
“不需要,任务已经结束,你去忙吧。”
白无常却跪着不动,神色肃穆地看着投在阎君脚下的一块月色。
“泠眠——”阎君叫了白无常本名以示警告。
白无常却像被阎玖传染了不可救药的固执,“属下见识浅薄,没见过仅凭残魂回归地府的先例,为了九殿下平安,必须亲眼确认,否则只能当做尚未完成任务,继续追随九殿下左右。”
阎君一个头两个大,懒得再跟白无常拿官腔,“本君心情不好,正愁找不到人来出气,怎么,你在小九身边待了几年,已经变成抖m了?”
白无常虽然百感交集,但还是分神感慨了一下,地府真是与时俱进,阎君都会用抖m这种词儿了,然后他拜服在地,把姿态放到不能再低,以防止被阎君一脚踹翻。
他说:“属下变成什么并不重要,只是临渊殿下快回来了,如果被他发现九殿下……阎君您恐怕就不止是心情不好那么简单了。”
身为地府头号耙耳朵,阎君怕是要被临渊踹飞,化为忘川里的小鱼。
阎君狠狠瞪了白无常一眼,心说难道我不急吗??
临渊走时留给他一个好好的儿子,这才不到二十年,儿子就被他亲手劈成了两半,而且“反省”了那么多年还是死不悔改,让他想和好都找不到门路。
“想见九殿下是吗?”阎君嘴角绷出不自然的弧度,“白无常,你可真是够敬业的。”
白无常深深伏在地上,“请阎君成全!”
成全?
好得很,一个两个都要成全。
阎君衣袖一挥,殿前浮现一方掠影,显示了两个场景。
第一个场景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所有窗户都被封得严严实实,幻化人形的小九站在屋里,正皱着眉头看向窗外。
第二个场景十分空旷,只在中央悬着一方透明罩子,里面浮着一团浅紫色的火光。
阎君冷冰冰说:“两个九殿下,你见哪个?”
正常人死后,魂魄到地府时会保持生前的形貌,但阎玖本来就不是人,残留的两魂虽然能在有生之年勉强撑起肉体,死后却只剩这么一团火光。
白无常好像又变回了中年絮叨的白叔,清隽的脸上糊着一团忧虑的迷雾,“毕竟是亲儿子,都十九年了,您就不能消消气吗?”
阎君不看白无常,视线看着被困的小九和那团微弱的火光,沉声说:“我只有两点要求,第一,主动放弃记忆。第二,以后不见迟鸣。”只要你点一下头,父君就给你把魂魄拼好,也不再限制你的行动自由。
这时,小九转头,隔着扭曲的空间跟阎君对视,答出冷硬的三个字,“不可能。”
同一时间,另一处的火光稍微暗了一下,它没有人形,没有声音,却好像曾经在梦里一样,一个“不”字断绝自己的所有退路。
死不悔改。
作者有话要说: 困不行,短小一发
第74章 有始有终12
鬼帅府外, 几个鬼卒凑在一起眉来眼去。
倒不是他们也要学鬼帅谈什么恋爱,只是实在按捺不住一颗想要八卦的心,然而要八卦的对象实在太可怕了,就算他们鬼胆包天, 也不敢动嘴皮子瞎胡扯, 于是只能弓着腰遮着脸,靠微表情传递消息。
左边眉毛上扬表示鬼帅正在傻笑。
右边眉毛下落表示鬼帅正在写诗。
左眼眨一下, 表示鬼帅对着姻缘枝呆了一天。
右眼眨一下, 表示鬼帅又叹满了一百次气。
上下牙齿一磕,表示鬼帅正跟姻缘枝一起吃饭, 只不过他吃的是人间带回来的点心, 而姻缘枝“吃”的是各色灵药仙丹。
今天的“眉来眼去”格外通俗易懂,青衣鬼卒朝房檐上努了努嘴, 黑衣鬼卒看向房檐,瞪着一双牛眼,嘴巴张成O形, 然后青衣鬼卒双手指向自己脸颊,做了个有点吓人的卖萌动作,意思是“脸红一样的颜色”,黑衣鬼卒甩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意思是“仿佛少女的心事一样飘摇”。
在他们目光所指的方向,房檐下挂着飘忽不定的鬼火。
不管是这代鬼卒还是上代鬼卒,哪怕他们的原始人老祖宗都知道,鬼火作为冥界的气氛担当, 不管是偏蓝偏绿还是偏紫,总要用一些阴气瘆人的颜色才够应景,从没出现过暖色。
但此时此刻,在代表冥界最强战斗力的鬼帅府外,摇曳了千万年的鬼火居然被换成了暖色——火焰中心是明亮的浅橙色,一层层向外过渡,外围呈现出极为少女心的粉色。
传说人间有一种蛮贵重的宝石,名叫帕帕拉恰(莲花刚玉),卖点就是这种粉橙相间的配色。
春光明媚的火色照着鬼卒们青面獠牙的外貌,对比分外强烈,仿佛在他们每个人脸上开了染坊。
染坊们挤眉弄眼,在心里默默掂量,自家鬼帅连着一个礼拜闭门不出,天天对着那根姻缘枝发痴也就算了,现在连鬼火都换成了恋爱色,是不是朝着变态的境界又近了一步?再这么发展下去,会不会让他们把獠牙都染成粉的?
后院里,绯红月色和粉橙鬼火相映成辉,在鬼帅他老人家原本冰雕玉塑的帅脸上镀了一层荡漾的柔光,鬼帅站在姻缘枝前,手指轻抚那朵将开未开的花蕾,叹了今天第179次气,神色却并不忧愁,不管光线以什么角度投入他的眼中,折返出来都透着甜死人的宠溺。
他的小树枝,终于要开花了。
军师远远看着自家鬼帅,却觉得他怕不是脑子被花粉糊住了吧,前阵子天天看书背情话,一根筋地要追求迟鸣,这几天却把所有心思都铺在花上,很难想象,他家英明神武的鬼帅居然没发现一个问题——姻缘枝是迟鸣的,如果真的开了花,则意味着迟鸣会遇到此生命定的正牌姻缘,然后人家双宿双飞,可就没鬼帅什么事儿了,就算想当小三撬墙角,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位,非得等着人家缘分尽了才再有机会,都说花蕾的大小和瓣数暗示了一段姻缘的保质期,看这朵花的样子,迟鸣在有生之年怕是都跟人家断不了了。
要想霸占迟鸣,鬼帅应该把这朵花直接掐了才对,现在当儿子那么养着,完全是在给自己培植情敌啊!
可怕的是,鬼帅自己居然完全没发现这个重点,没事儿就对着花蕾念叨:等你开了,我就带你去见鸣鸣。
好像人家迟鸣看见花枝就会对他投怀送抱似的。
军师也跟着鬼怪叹了口气,默默往后再退两步,怕离得太近,不小心染上鬼帅的傻气。
没有风,但房檐下的鬼火忽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帅府荡开一片无形却强烈的气场,军师冷颤着抬起头,就见他家鬼帅激动地举起姻缘枝,对着火光细细查看,鼻尖几乎戳到花上。
最外层的花瓣缓缓打开,像蝴蝶终于破茧而出,第一次在风中舒展轻灵的羽翼。
鬼帅有些急切地抬起手,一副想要抚摸新生命的架势,最终却在近在咫尺的位置停住,隔着一层空气,描摹花瓣的形状。
很快,第一片花瓣开到了最完美的位置,第二片花瓣也在火光中轻轻一颤,鬼帅嘴唇紧紧抿着,嘴角的弧度却按捺不住地节节攀升,他想跟这朵花打个招呼,但一时决定不了应该用什么词汇。
他的视线从第一片花瓣移到第二片上,等了片刻,第二片却没动,反而第一片的角度又向下坠了一些。
鬼帅心里飘出一个小小的问号,视线随着花瓣下降,很快问号变成了叹号。
那片花瓣一路降到底,触到半透明的树枝,然后发出一声听不到的声响,凋落了。
鬼帅猝然握紧拳头,仿佛看到极美的蝴蝶第一次煽动翅膀,就消陨在风暴之中。
接着,整个帅府外升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别说风吹不进来,后院从草木到砖石,每一个细节都好像被定住了,甚至连鬼帅的每一根发丝都保持了静止,百米之内,只有姻缘枝上的花蕾不受影响,第二片花瓣悄然展开,划一道美好的弧线,然后像第一片花瓣一样坠落在地,散发出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照这个速度,不等一夜过完,这朵期待已久的花就要谢了。
鬼帅手忙脚乱地把树枝放回原位,噼里啪啦加了一堆防护的术法上去,却也阻止不了花朵开放凋零的过程。
这花代表一段缘分,除非缘分尽了,否则花朵不会凋谢。
鬼帅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皱眉算了一下。
就这样,迟鸣出事的第三天,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恋爱对象,居然提前来地府了。
从不知冷热为何物的鬼帅大人浑身一颤,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子像被忘川洗过一样空成一片,然后又像遇到湍急的乱流,搅和进来许多乱糟糟的念头。
花开了,人死了,缘分断了,花谢了……
鬼帅神色一凛,把军师揪过来,令他守好花枝,又往水里倒豆子似的加了一堆灵丹灵石,接着身形一晃,就这么连伪装也没有,直接踩着几团鬼火横渡忘川,转瞬找到迟鸣的位置,在猎猎风中一甩长袖,拢着鹤羽大敞落到他的面前。
两人乍一照面,迟鸣满脸懵逼。
自从他发现自己八岁就跟阎玖认识,还无知无畏地求了婚,整个人就有点不好,出于对自己的不信任,他又自己把生平回忆了一遍,想找找还有没有别的疏漏,却发现,什么该忘的都没忘,唯独把最不能忘的初恋忘了。
冥界的时间感和人间不同,迟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仿佛陷在死胡同一样,满脑子都是无法确证的猜想,阎玖为什么从没跟他提过这段往事?是觉得不值一提?还是对他有点生气?或者没把长大的他和小时候对号入座?还是其实他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