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水怎么了(21)
韩章吃完甜品,收拾碗勺打算拿到厨房洗掉,林春舟同他一道站了起来,一只手上拿着那盘笋,另一只手就来夺他的碗。“给我吧,我来洗。”
韩章被他抢走了碗,对着空荡荡的掌心好一会儿愣神。
这种久违的“家”的感觉,温馨地让他简直有些不适。
***
翌日上午,韩章打电话给梁平,说了下刘伟强的事情。
“老韩,你这朋友什么体质,怎么什么重要线索都往他车上跑?”梁平听得也是目瞪口呆,“行了,我让人请刘伟强同志过来喝杯茶。然后要不你现在过来一趟,我正好要去法医科拿报告,等你一起。”
“又想征调我?”他其实握着手机人已经开始往外走了,话语里却还要摆一摆架子,“这案子都这么明了,就不用我了吧。”
梁平特义正言辞:“什么话!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多一张嘴多一个思路,咱们也是为了老百姓不是?快点过来,别磨叽!”
韩章挂了电话,一点没磨叽的赶到区刑队,被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梁平一把推进了法医解剖室。
江白鹭见人到齐了,将一份纸质文件塞给梁平,转身从冰柜里拖出了蒋国邦的尸体。
蒋国邦苍白的身体上有着巨大的T字形解剖伤口,肋骨两边被拉开的皮肤,粗看就像一双血淋淋的肉翅,叫人触目惊心。
“昨天我说过,死者右侧腰位置有疑似电流斑对吧。其实仅靠尸体表面电流斑很难判断死者生前到底有没有受过电击伤,因为这块斑并不是很明确。”江白鹭再次将那块皮肤展示给两人看,“但通过尸体解剖,我们在电镜和光镜下可以看到……”她面容平静地从一旁解剖盘里托起一颗硕大的心脏,“心肌、血管、心内膜等有多处炎性浸润,心肌有灶性坏死,小冠状动脉闭塞,心肌肌纤维溶解,这些都符合电热损伤特征。”
韩梁二人认真地边听边点头,其实也是有听没有懂。
梁平猛地打开尸检报告,找到最后结论处,抬头看向江白鹭:“所以就是,死者生前曾遭受过电击,不排除电晕后人为溺死的可能性,是吧?”
“对。”
韩章一甩手,拍在梁平胸口:“去查朱敏网购记录吧,十有八九网上买的电棍。”
梁平还没反应,江白鹭开了口:“现在网上还能卖这个?不违法吗?”
韩章伸手:“你把手机给我,我能给你某宝搜出来一沓。四万伏直流电,瞬间击倒失去行动力,你们女孩子特别喜欢用这个防色狼。”
江白鹭皱眉,托了托手里的心脏:“电棍最好还是不要乱用,要是不小心把人电死了,很容易造成防卫过当。还是用防狼喷雾的好,死不了,顶多瞎。”
“……”
两个大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她面前都有些脊背发凉。
梁平抖了抖:“那我们先走了。”说罢领着韩章快步走出了解剖室。
他们这边拿到了报告,那边刘伟强也被请到了队里协助调查。
梁平与韩章商量后,决定晾一晾刘伟强,先审朱敏,于是两人又一道去了拘留所。
这才经过一夜,再见朱敏时,韩章不免被她憔悴的面容惊到。她本来就瘦小,这样缩着脖子,身形佝偻的模样,简直有种形销骨立的错觉。
这场提审,由韩章讯问,梁平记录。
韩章想了想,问出第一个问题:“昨天你是几点到家的?”
朱敏低垂着头,声音又轻又细:“出摊时间是下午四点到凌晨一点,我回到家已经两点,很晚了,就马上睡下了。”
“尸检显示,蒋国邦生前曾遭受过电击伤,你对这个伤有什么要说的?”
朱敏的身体明显颤了下:“可能在外面和人打架了吧。”
“你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可和他一起喝酒的几个人都说他昨晚十一点就回家了。你确定你到家的时候他不在?”
“不在,我确定。说不定……说不定他去别处接着喝了呢。”
韩章见她答的滴水不漏,料想她是要死扛到底了,在又问了几个相对温和的问题后,一下子甩出一张大牌。
“你认识刘伟强吗?”
朱敏没有防备,抬头看向韩章的目光中透着不及隐藏的错愕与惶恐。
“你和他什么关系?”
她紧紧闭着嘴,开始拒绝回答问题。
“他昨天有没有去过你家?”
无论韩章再问几个问题,她都拒不配合,审问没有办法再进行下去。
然而不回答本身,其实就是一种回答了。
两人结束提审,回到刑队,此时刘伟强已经在审讯室焦虑不安地等了两个多小时了,正是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
这回韩章没跟着一起审,梁平问他为什么,他说:“我长得太有侵略性了,你得找个相貌平平瞧着没攻击性的跟你一起进去,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这样才能一举攻破他的心房。”
梁平看了他半晌:“……你是不是在变相夸自己帅?”
韩章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梁平耸了耸肩,抓阄一般点了个小陈就进了审讯室。
刘伟强的心理素质比朱敏差了许多,才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在梁平的审问下招了供。
梁平满载而归,捋了捋案情:“根据刘伟强的供词,朱敏那天晚上两点多突然打电话给他,让他到自己家里来一趟。刘伟强并不知道是什么事,等他进了门,才发现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蒋国邦。朱敏说自己杀了人,希望他能帮她处理尸体,但被刘伟强拒绝了。他本想一走了之,但经不住朱敏哀求,最后还是帮她将蒋国邦抬进浴缸,伪装成了意外溺死的样子。”
乍一听是没什么问题了,但韩章还是觉得不对:“刘伟强进屋时,蒋国邦死了没?”
“据他说已经死了。”
韩章皱眉:“死了?他不是溺死的吗?在地板上躺着还能溺死?”
梁平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这里就有个细思恐极的地方了。朱敏告诉刘伟强,她先是将喝醉酒的蒋国邦电晕,再用带水的湿毛巾把他捂死了。但是各位你们想一下,如果她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要伪造成浴缸溺亡的样子来误导侦查,她为什么不直接用干毛巾呢?”
小陈举手提问:“也就是说,她在杀死死者之前就想好了要怎么伪装是吗?”
梁平对着他打了个响指:“对!”
现场有位年轻警员闻言长叹了口气:“朱敏遭受长期家暴,也不能怪她做出这样的极端行为。蒋国邦死了,也算社会上少了颗毒瘤,还要给朱敏鼓鼓掌呢。”
他或许刚入职不久,浑身散发着一种刚出校园的青春无敌,与不解世事的残忍正义。
韩章看向他,目光锐利如刃:“我们为受害者说话,蒋国邦固然是恶的,但是他的恶不应该被另外一种恶所终结。既然人类制定了法律,就不能无视法律。以暴制暴,以杀止杀,这不是和平年代的做法,只会让社会失去它应有的秩序。”他严厉的板着脸,五官显得更为深刻,“你身为警务人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辞,以后这样的话再也不要说了。”
小警员慢慢在他逼视下窘迫地红了脸,讷讷嗯了声,再不敢说话。
案情趋向明朗化,剩下的事情韩章便没再参与。
过了几天,韩山发信息给他,说他们几个大学联合起来搞了个手帐集市,他手里有几张票,让韩章和林春舟一起来玩。
韩山:我给你制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必须请我吃饭!
韩章:这才月中你就没钱了?
韩山在他哥看不到的地方对着手机满脸苦哈哈,不是没钱了,是钱包掉了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掉在夏变态家里了……
第十五章
“手账集市?”林春舟没听过这个词儿,觉得挺新鲜,“卖什么的?”
韩章抓了抓头发,道:“就是卖点文具什么的吧,他们学生搞的,我也说不清楚。韩山让我们给他凑点人气去,说人太少他会很没面子。他给了我两张票,硬要我拉上你,我看了下时间,明天开幕,下午三点一直开到晚上十点,你去吗?”
林春舟明天倒是休息,往常除了买菜做饭在家做家务,他也没别的娱乐活动,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韩章难得准时下班,与林春舟在手账集市门口相约碰头。
集市由一条宽敞的断头路改造而成,行道树上拉满暖白色的节日灯,将整条街映照地亮如白昼,一间间小小的白色帐篷整齐树立在道路两侧,被灯火渲染出温暖的色调。
说是手账集市,但韩章从门口往里瞟了眼,发现卖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卖五彩棉花糖的。
似乎像韩山这样赠票赠遍亲友团的不在少数,有不少夫妻带着孩子来的,或者老俩口带着孙辈来的,不过还是年轻人占了多数,出乎韩章意料的,还挺热闹。
这天冷得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韩章哈着白气原地跺了跺脚,跺的脚都有点麻了,林春舟才到。
他不好意思地解释:“抱歉,我没想到今天来的人会这么多,附近停车位都停满了,我只能找了个很远的地方停车。你等了很久吧?”
他身穿一件浅灰色的毛呢外套,脖子里系着条黑色的针织围巾,脸上一贯戴着他那幅金丝边眼镜,瞧着斯文俊秀,跟刚下课赶过来的大学讲师似的。
“没事,我也才刚到。”韩章与他并肩走着,在门口检了票,一同进入集市。
他二人本就不太明了这“手账”一词的深意,也不是那种喜欢买小饰品小玩意儿的性格,一路走马观花,很快到了韩山的摊位前。
韩山这摊卖的是面具,各式各样,纯手工绘制,一个卖的还不便宜。
“你这个卖得出去吗?”韩章拿起一个面具罩到脸上,冲林春舟道,“好看吗?”
他拿的这个面具,实在说不上好看。这是一张鬼面,头顶两只犄角,脸白若雪,眼似铜铃,咧着一张血盆大口,看谁都像在发怒。
“好看。”林春舟违心地称赞道。
韩山不无骄傲道:“这些都是晶儿画的,你手上这个卖的可好了,我一晚上已经卖出去好几个了。这叫般若面具,日本民间的一种恶鬼,而且是个女鬼。”
韩章闻言立马把面具放回原处。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文艺小清新,搞半天是帮心上人出摊啊。她人呢?怎么没见着?”
韩山脸红红的:“我换她去吃饭啦,吃好饭就来。”
摊位上很快来了别的客人,女孩们一边试戴一边询问价钱,像群快乐的小麻雀。韩山忙碌起来也顾不得闲聊,韩章他们和他打了个招呼便走开了。
集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总有逛完的一刻。
韩章看了眼时间,七点都不到,才逛了半小时,寻思着要不要买点东西拖延下时间。
可这花花绿绿的,他一个糙老爷们也用不上啊。
正苦恼着,林春舟似乎被路边某个摊位所吸引,往那边走了过去。
韩章跟着他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个卖装饰画的摊位,准确的说,是手工剪纸装饰画。
摊主是个年轻女孩,见有人光临,放下了手里正剪着的彩纸:“可以随便看下。”
林春舟对这些画很感兴趣:“都是你做的吗?”
韩章的家过于空旷了,特别是那几面水泥色的墙壁,他早就想买些东西装点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