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邢峙盯得莫名有点臊得慌,江黯抽出手,别开了视线,“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去洗澡了啊。”
“好,没事儿了,你去洗澡吧——”
邢峙看向江黯,忽然很自然地喊出一句,“哥哥。”
江黯:“……………………”
江黯莫名脸红了,迅速转身去向浴室。
待两人都洗完了澡,邢峙看出江黯情绪不佳。
想来,他再不在意今天发生的事,多少也有些寒心,心情也就称不上愉快。
于是邢峙提出陪他小酌几杯。
反正两个人明天的戏都排在了傍晚。
江黯答应了,和邢峙一起坐在沙发上喝起了酒。
喝着喝着,江黯的情绪还真有点上来了,不知不觉喝了一杯又一杯,直把自己给喝醉了。
最后江黯几乎路都走不动了。
是邢峙把他扶上床的。
江黯紧闭着眼,双颊泛着红,躺在床上的时候看起来乖巧、听话、而又温顺,是一副人畜无害、人事不省的模样。
邢峙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江黯能在自己面前大喇喇地呈现出这副模样,应该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对自己十分信任。
邢峙没舍得走,就这么坐在了床边。
他的心变得柔软一片,面部表情却有些复杂。
他看着江黯,一边轻轻拨弄着他的头发,一边想起了他刚才在车上说过的一句话——
“我本来也没把粉丝的喜欢当过一回事。”
如果没有今天发生的一切,邢峙会认为这句话是合理的,毕竟它符合江黯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
江黯见到粉丝就回避,能不签名就尽量不签名。
19岁之后,他从来没有再举办过粉丝见面会,他不让粉丝应援,不让他们接机,甚至也很少接受采访。
除了参与电影路演时,不得不对上粉丝,回答他们对电影的提问以外,江黯基本上舍弃了任何类似的见粉丝、讨好他们的活动,更别提在微博之类的地方和粉丝互动。
这一切似乎都在说明,江黯不在意粉丝。
可如果他真的不在意,他恐怕不会如此敏锐地想到薇薇那帮人有可能迷路的问题。
或者就算他想到了,他报警、找人上山寻找她们就行了,他没必要亲力亲为。
他今天做的一切,说明他内心深处分明还是在意粉丝们的。
这就与他平时的表现,以及他说的那句话形成了很大的矛盾。
当然,也可以把这一切单纯理解成,江黯有责任心。
他或许没那么在意粉丝,但他对他们有天然的责任感,打心眼里把他们当做了自己人,才会亲自上山找他们。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江黯不是完全不把粉丝的付出与支持放在眼里的人。
这样一个江黯……绝不像一个会随便把粉丝送的吉他扔进垃圾桶的人。
邢峙侧躺上床,照例把江黯拥进怀里。
江黯醉了,但还没有彻底睡着。
于是邢峙一边抱着他,一边在他耳边问:“江老师,还能听见我讲话吗?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件事。”
“嗯?什么事?”
江黯的语气有些含混不清,带了些抱怨道,“我今天真的好累,走了好多路。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你问吧。”
“……你为什么不愿意把粉丝的喜欢当回事?一直以来,你好像都挺排斥他们,为什么?”
“我没有排斥。我就是没觉得他们真的会喜欢我很久。”
“为什么?”
“因为人是很善变的。尤其是年纪不大的粉丝。”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嗯……曾经有一个粉丝,他的年纪应该很小吧,有时候还会写错别字呢……
“那个时候,他天天说会喜欢我一辈子,可后来他说消失就消失了。以后我就再也不信粉丝嘴里的鬼话了。”
醉酒后的江黯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但邢峙听得一清二楚。
他轻轻拍着江黯肩膀的动作停了,手指几不可查地一颤,与此同时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惨白。
然后他用沉得可怕的,甚至带了些颤抖的声音问:“那个粉丝……是谁?你还记得吗?”
江黯无意识地在邢峙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将头不自觉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
“摘星星。他叫摘星星。”
说完这话,江黯又补充了一句:“我讨厌摘星星。”
第36章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邢峙都有一种感觉——
他的心脏被寒冰包裹,高悬于一片荒野之上,那里没有光,没有水,寸土不生,万物凋敝,只有亘古不变的荒漠与沙尘,偶尔起了风,整个世界都变得浑浊一片。
“摘星星。他叫摘星星。”
江黯这一语毕下后,星光照进了这个世界。
冰封的心脏融化成了一颗太阳,然后草长莺飞,然后万物生长。
天上的星星是摘不下来的,只能通过水和镜子里的倒影去追逐。
这个道理,邢峙9岁那年就已经明白了。
至于所谓的“摘星星”,他知道是痴人说梦,是痴心妄想。
邢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看着星星的时候,星星也看到了他。
原来他们之间是粉丝与偶像的双向奔赴,而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邢峙感到惊讶、狂喜、不可置信。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维持太久。
他听到江黯说了那句——
“我讨厌摘星星。”
这句话落下的那一瞬间,邢峙的心就下起了雨。
刚开始这雨是细腻而绵密的,淅淅沥沥,春雨般如泣如诉。
不久后这些雨大了起来。
燥热随之而来。
闪电、雷鸣相继出现。
盛夏已至,大雨如潮水般跌落,把邢峙的心脏拽得不断的下沉、再下沉。
邢峙这才意识到,他对江黯的取关、刻意回避,对江黯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当年邢峙不过才13岁,他再早熟,也只是个孩子。
他对江黯的误会、不信任,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似乎是情有可原的。
可此刻邢峙感到自己不可原谅,不可饶恕。
他还觉得自己卑劣,他一直在暗处看着江黯、试探着江黯、甚至算计着江黯。
他就像一个藏在阴暗角落里偷偷窥伺星星的怪物。
邢峙用一只手将江黯紧紧拥进怀里,借着微弱的床头光,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一笔一划地隔空描摹眼前人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
之后他几乎是难以自持地,在江黯眉心郑重地印下了一个吻,再轻手轻脚下床,拿起手机,关上房门,去到客厅。
邢峙喝了整整两杯威士忌,又去冲了一个澡,整个人才勉强冷静下来一些。
恢复理智后,邢峙给Ada发去了一条微信:
【Ada姐你好,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你睡了吗?我想向你请教一件事】
过了一会儿,Ada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我还没睡。有什么着急的事儿吗?
“哦对了,我听语疏说,你带人进山找小黯了?谢谢你啊邢老师。麻烦你了。”
“Ada姐客气,别叫我老师了,叫我邢峙就行。”
邢峙没有开灯,他坐在客厅里,几乎维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像一座漆黑的、僵硬的、轮廓精致华美的雕塑。
下意识将电话捏紧,邢峙不动声色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再开口道:
“这次的事,又跟阮郁有关。我感觉他那边还会有动作。他会不会主动设计江黯什么的,这个说不好。但如果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
“《金陵春》一定会让江黯爆红的。然而现在有一部分人很喜欢考古,就爱看人塌房。
“所以,关于江黯过往的黑料,也许我们有必要及时梳理一次,做好风险预案,我想问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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