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礼弯腰去查看它们的身体情况,说:“这种小鸡仔好像是一次性的,活不了多久。”
还没等岁凛紧张,池礼就说:“没关系,实验室有恒温灯,我们借来可以给它们保暖。而且,也快放假了,到时候我就带回去,以后养在家里。”
他安慰岁凛,叫岁凛放下那种做错事的尴尬:“如果这两只里面,养出一只会下蛋的,我就把鸡蛋拿回来,煮成白煮蛋给你吃。”
岁凛舔舔自己干涩的下唇。
他压下喉头的痒意,梗着脖子:“真的?你真的会这么做?”
池礼有些诧异他过激的反应:“当然。”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池礼困惑到开始迷茫了:“我对你好吗?我哪里对你好了,你说我对鸡好,都比说我对你好合理吧?”
岁凛偏过头去。
“你就是这样,我们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池礼望着他,在小鸡仔的叽叽叽叽里,他的声音清泠地响起:“们?哪里有们,除了你还有谁?”
岁凛没来得及说话,门口突兀地传来敲门声。
是谢温汀叫司机送过来的花到了。
谢温汀没有买玫瑰百合,他送给池礼的话,是一大捧麦穗的花束。
他比一开始要懂池礼了。
池礼从司机怀里把花束接了过来,他闻着土豆排骨的味道,听着小鸡仔的叫声,看着怀里的麦穗。
他只站在那里,没动一下。
岁凛凑过去,望着池礼怀里的麦穗花。
他突然开口,却不是为了自己。
岁凛:“你说,劳斯莱斯的星空顶,和麦田上方的星空顶,长得一样吗?”
他意有所指,而池礼,茫然不觉。
第34章 你要谁替代你呢?
麦穗花很好。
小鸡崽也很好。
可是锅里的土豆排骨,如果不赶着去吃,它就会冷掉。后面即便热了一遍,味道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小鸡崽很好,可寝室不是养小鸡崽的地方。麦穗也很好,可池礼肚子饿了,总是要吃东西。
池礼低头瞧着麦穗,心里却知道,土豆排骨最好。
按常理来说,也不晓得谁会送麦穗谁会收麦穗,但谢温汀送这个给池礼,是因为他知道池礼的性格。
送旁的花,玫瑰或是百合,都有些娇气,桔梗或是绣球,又带着陌生,好像那些都不是池礼。
谢温汀从没给人送过麦穗,直到池礼这里。
黄澄澄一大束,像是才从地里薅出来的,没有温室的感觉,只是像带着泥泞和雨水破土而出,就这么野蛮地被池礼捧在手里。
池礼看着谢温汀送的花,摸了摸麦穗,手掌心扎扎绒绒的。
它是很有生命力的金黄色,灿金亮橙的一捧,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只让人觉得是抱住了整个秋天。
岁凛瞧着那一大捧麦穗,倒是觉得谢温汀起码算是送对了花。
麦穗没有什么额外的暧昧意思,却又真的很适合池礼。池礼是学农的漂亮小孩,是土地里使劲生长出来的麦穗。
太适合池礼了,尤其是捧着花束的池礼,被衬得格外漂亮。叫岁凛不高兴起来。
岁凛一不高兴,就开始叽歪。
他哼哼唧唧地嘀咕了一会儿,去看池礼的脸,心底涌出一股子不甘心。
岁凛像是开玩笑玩梗一样,突然学着剧里人物的台词,说了句:“可是皇阿玛他老了。”
池礼一听,又茫然又无语,他后退半步,盯着岁凛:“你没事吧……”
这是什么梗,对他说的话,难不成他是什么娘娘吗!
岁凛很倔强,他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他的理念是有事实支撑的:“谢温汀他老了,他比你大十岁呢,他不是老牛吃嫩草是什么?”
他说着说着自己还有点生气了。
池礼摇头:“他是好朋友。”
他喉结动了下,回身去看岁凛,把喉头的一点叹息呼出来,仔细又真诚地向着岁凛说话。
池礼说:“岁凛,你不能因为你有点儿……像你之前说的,喜欢我,你就到处乱想。你不要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喜欢我。”
池礼是很烦恼的。
他从小到大遇见的明示暗示的喜欢,有些太多了。的确没人执拗地追着池礼跑,也没有人把一切摆在池礼的明面上。可那些示好足够他烦恼。
他与旁人是不同的。
他不觉得喜欢多么罕见珍惜,也不懂怎么面对心意。
池礼那种躲避的漠然,对于岁凛来说,怎么读不出天真的残忍。
岁凛昂着下巴,他想,可是事实就是很多人喜欢你。难道喜欢你的人还不够多吗?已经很多了。
岁凛不服气:“什么朋友老叫你去他家?他家有会后空翻的小狗吗?”
池礼老老实实地说:“狗倒是有一只,但不会后空翻。”
谢温汀的狗就是不会后空翻,可也已经足够可爱了。
池礼在麦穗花束里面翻了翻,发现了谢温汀放在里面的卡片。
小小的,浅金色的一张卡片,上面颇有些搬弄是非似的写着——
【远离叫你难过的人。】
岁凛凑过去看见了:“瞧,他骗你。”
他急忙要求池礼:“别听他的。”
池礼不会听他的。
他不理解,也不同意这个说法。
池礼只是抱着花束,如实说:“我没难过。”
他自己没难过,也觉得岁凛不会难过:“你没叫我难过。喜欢,难道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吗?为什么会有人难过呢?”
岁凛愣愣地看他:“你好阳光啊。”
可池礼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他不答应就是明晃晃的拒绝,但十八岁的拒绝,轻描淡写到叫人不舍得放弃。
总觉得再倔强一会儿,就有另外的结局。
爱也没有那么深,喜欢也没有那么重,心动是真的,可低谷也不会落寞。
不答应,也不急着难过,只是着急去瞧池礼的脸。
要看着他别对旁人回应,要他悬在那里做孤零零的月亮,别被旁人摘下来。
-
池礼把那一锅土豆排骨都吃了。
晚上的时候,言扶发微信问可不可以来找他。
池礼瞧着手机屏幕愣神。
他想不明白,问谢温汀这种“长辈”也拿不到答案,只拿到了麦穗。他从小在田里长大,他见过好多麦穗。送他麦穗很适合他,可送去他怀里的麦穗,自然比不上他在地里见到的活生生随风摇曳垂着沉甸甸头颅的麦穗,吸引人。
池礼宁可要个答案。
可那是言扶,于是他没有拿到答案,也不影响言扶来见他。
言扶来的时候,池礼提前到楼下去接他。
他是下意识这么做的,大概也是想隔开言扶和岁凛,自己和言扶说几句话。
看见言扶走过来的身影,池礼站在那里,突然抬手调节一下卫衣垂下来的肩带。
他觉得肩带勒着他有些不舒服,叫他心底有些发闷。呼吸好像都不顺畅了。
他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待到言扶走近了,他仔细去看言扶的表情,发现言扶还是那副死样子。
一点没因为他们的矛盾而改变。
他不明白,言扶难道就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真的不会生气,是恍若圣人一样的好朋友?
他没有嫉妒吗?那些友谊里的排他性,怎么到了言扶这里就都消失了?
言扶希望他多去交朋友,希望他人缘好,希望他离开湖顷的环境,彻底融入江沅。
可……
“可江沅不是我们的家,言扶。”池礼突然这么开口。
他没有任何铺垫,直接这么说。没有前因后果,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言扶听见了也听清楚了,却停在他面前,没有回答。
池礼:“你要谁替代你呢?我不明白。”
“还是说,我和你,我们,你想让谁插进来?”
他们站在寝室楼边,头顶上方正是路灯。
昏黄的路灯下,映出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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