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圆用触摸板移动鼠标,点了静音的按钮,然后偏过头问任闻正:“是你泄露了当年的线索?”
“他要回来弄一场盛大的十周年祭,依照现在的网络传播度,瞒不了多久,倒不如先把那个荒诞的仪式取消。”
“……所以,你当时也是故意去的国外?”
“不是,真是凑巧了。我虽然能容忍他尝试接触你一两次,但在你明确表示拒绝和他沟通、愿意再次授权给我后,我只想将他驱逐出你的世界。”
“我姑且相信你,还有什么事你瞒着我的?”
任闻正正想开口,听筒里却传来了谭申的声音。
“顾方圆,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是我亲手把你推开的,你对我做任何事,你做出任何选择,我都无话可说。”
“但我是真的恨任闻正,他毁了我的一切,夺走了你,我知道我揭穿他,你也未必会再次选择我,甚至可能会打扰到你的幸福,但我真的忍不住。”
谭申的声音再次哽咽了,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只可惜,再也没有人会心疼地抱住他,对他说“你别哭,我永远会在你的身边,永远支持你的一切决定,永远陪着你”。
“凭什么作恶多端的人,能够拥有我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就凭他有权有势、心狠手辣么?”
顾方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没再看任闻正,而是很理智地说:“我爱上他,不是因为他有权有势,也不是因为他心狠手辣。”
“那是因为什么?”
“他很温柔,能照顾到我的方方面面;他很体贴,从来都不会说让我难过的话;他很有担当,总是挡在我和孩子的面前;他很浪漫,愿意为我去学所有我喜欢的事物;他很风趣,总能逗我开心;他很博学,能让我产生崇拜和钦佩的感情……最重要的是,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有时候他会强势,但如果我真的明确反对,他会缩回去强势的那一面,我能感受到,他非常、非常、非常在意我。”
顾方圆终于说完了想说的话。
出乎他的预料,任闻正补充了一句:“我对其他人并不是这样的,但我愿意对你这样,因为我爱你,你是我唯一的爱人。”
第69章
“而你爱上他的前提,是他夺走了你。”谭申的话语很简洁,但几乎是直戳要害。
“……时光无法回转,向前看,不要再回忆过去了。”顾方圆感觉自己已经劝过了无数次,但每一次,好像都没有什么用。
“这十年,你渐渐忘了我,但我在拼了命地记住你,想念你已经成了我的本能。现在,我的前方不会再有你,你让我怎么不再回忆过去?”
“你是在指责我的伴侣么?”任闻正骤然开口,“刚刚还说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现在就要再次指责你伤害过的人么?你想让我的伴侣愧疚么?你想利用他的愧疚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我并没有……”谭申试图反驳。
“你有,”任闻正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没有意识到,那更加可怕。你已经习惯了打压别人、否定别人、指责别人,让别人因为愧疚而加倍地对你好,这种精神控制你玩得炉火纯青,现在还要在我的面前,对我的伴侣耍这种手段?”
“你这是上纲上线。”
“并不是。因为在过往的无数次里,你用同样的伎俩,操控着我的伴侣。你让他下意识地远离其他人,只做你最好的朋友;你让他失去了自我的判断,凡事以你的喜好为第一准则;你让他无法做到精神独立,只能将全身心投到‘非我’的某一个人身上——当然,这一点有利于我,在你轰然倒塌后,我趁虚而入。”
“……二位,”顾方圆硬着头皮开口,“咱们可以换个话题么?作为被害者的我,并不想听你们两位是怎么操控我的。”
“好。”任闻正从善如流。
“顾方圆,你真是偏心,我马上就要列举他操控你的种种行为,你现在却要换话题。”
“我当然要偏心,”顾方圆实话实说,“毕竟我和我老公在一起后,还是交到几个朋友的,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身边一个好朋友都没有。”
“我并没有限制你交朋友。”
“你是没限制,但你会伤心、难过、愤怒,我不想让你这样,是你无形间给我套上了枷锁。”
“抱歉。”
“也不用道歉,曾经的我也是心甘情愿的,”顾方圆的情绪变得很平和,甚至称得上古井无波,“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谭申,我想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为了保护我、为了不连累我做的所有的事,我很感动,也很懊悔当时没有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没有及时地给予你帮助……”
“你是傻子么?”这次轮到谭申打断顾方圆的话了,“我那么伤害你,你非但不恨我,还要感谢我?”
“但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
“并不完全是,”听筒里传来了吞咽液体的声音,谭申可能是在喝水,也可能……是在喝酒,“顾方圆,你听清楚了,我也有我的阴暗面,有时候,我可能就是想看到你痛苦的模样,那样能证明,你真的很在意我,真的很爱我。”
第70章
“我也不是傻子,”顾方圆叹了口气,“我知道的,我也是愿意配合的,谭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的喜怒哀乐是远高于我的喜怒哀乐的。我的确痛苦,但看到你为此而不再焦虑,而露出笑容,我又觉得忍一忍,没什么。”
“当然,这种不健康的心理状态,已经在心理医生的矫正下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我现在会和我的伴侣、我的孩子发脾气了,想要什么我会直接说,我会更在意我自己的感受,而非他人的。”
“那个医生不错,我可以推荐给你,谭申。”这句话是任闻正说的,每个字都很正常,偏偏凑到一起,能轻而易举地激怒人。
“我不用了,你自己受用吧,”谭申忍不住反唇相讥,“是什么样的神经病,能做出把人逼到精神崩溃的地步?”
“因为我想这么做,你伤害了我爱的人,我已经手下留情。”
“……您二位也别讨论这种完全不道德、甚至有可能在违法的边缘上蹿下跳的行为了,”顾方圆不得不再次开麦,“我们开始下一个议题。”
“所以,下一个议题是什么?”谭申压着火气问。
“额……”顾方圆运转自己的大脑开始急速思考,最后说,“谭申,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你会离婚么?”谭申轻飘飘地问。
“不会。”顾方圆很认真地回答。
“你爱他么?”
“爱。”
“如果他不在这个会议室里,你还是这个答案?”
“对。”
谭申又闭麦了。
可能是喝酒去了,可能是哭了,可能是发疯去了。
顾方圆开始觉得,这场线上会议或许是对谭申的二次伤害。
他也闭了麦、有点想叹气,任闻正却像是了解他的想法似的,对他说:“长痛不如短痛,既然要说,那就都说清楚。”
顾方圆看了任闻正一眼,说:“在一些事情上,你做得的确有些过分。”
任闻正竟然没反驳,只是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顾方圆被转移了注意力,问:“头疼?”
“不是头疼。”
“那是什么?”
“我宁愿你冲我发脾气,也不愿意你这么轻而易举地选择原谅了我,甚至不愿意多指责我一句。”
“但这事我本来就有责任……”
“那不是你的错,”任闻正很认真地回答,“是我欺骗了你、隐瞒了你,你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替我道歉呢?为什么不愿意指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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