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没静音,接收消息就会有提示音。
乌晴也侧过脸,消息界面的最上方弹出一条信息。
纪晏灿:下楼。
乌晴也没有着急下楼,反而双手扒着窗户,鼻尖抵在冰凉的玻璃面上,搜寻楼下的人,他没有看见纪晏灿,慢悠悠地合上窗帘。
纪晏灿今天找他不见得会有正事,所以乌晴也当作没看见消息,所以又坐回桌前,他有写人物小传的习惯,虽然电影已经拍摄大半,对于每个角色已经非常了解,但想到了新点他还是回立马记录下来。
“咚咚”。
乌晴也诧异,他只敲下了两行字,没有磨叽多久,纪晏灿这么快就找来了?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
乌晴也起身,打开门,见到来人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凝住。
“乌少爷,新年好。”徐叔微微欠身。
“徐叔新年好。”乌晴也吝啬,挤不出笑容。
“下楼吧。”徐叔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好。”
乌晴也什么都没拿,只跟在他身后。
徐叔没有带他走正厅,而是走了另一条路,每次来地下室时,徐叔提前吩咐下人禁止到此处,不存在会被人撞见。
新年伊始,哪怕是不用的地下室门上都贴上了红色的对联。
最里的那间屋子只有徐叔有钥匙。
他跟了纪正平几十年,纪正平的事大概都经他的手,应该掌握纪正平不少把柄,当然他也不干净,否则纪正平是不会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房门推开,是熟悉的焚木香,乌晴也不管闻多少次都想吐。
每次只有乌晴也一个人进去,而徐叔会在外面守着,不让外人打扰。
这个房间有四十多平,除去正中央摆了一张八仙桌就没有其它的家具,显得空荡,房间的四个角落里放着铜盆,现在正烧着某种东西,焚香味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进来前徐叔给他了一个打火机,乌晴也手心握着打火机率先走到了东南角,房间没有灯光,照明的是四个角落里微弱的火光,之后就是要将四个墙边摆放的蜡烛一一点燃。
这事乌晴也做习惯了,将四边的蜡烛点完他心中都能估算出需要用多少时间,
等到蜡烛全部点燃,乌晴也起身,屋子不像刚刚那样幽暗,明晃晃的火苗摇曳着。
乌晴也走到八仙桌前。
八仙桌上铺满了带着荆棘的枯木,而枯木的正中间是一个面具,圆目睁眼,突颧大鼻,既古朴夸张由狞厉威严。
他将面具拿起,是一个雷神的凶相面具。
乌晴也在被纪家选中时,周围人无一不觉得他运气好,等到了纪家,乌晴也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可能真走运了,纪家的富有程度是他贫瘠的想象力里完全没有概念的东西。
纪正平给他找的第一位老师并不是教他文化课,而是教他舞蹈。
老师上课时,始终会戴着一顶面具,乌晴也从来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是他知道自己得学会这个舞蹈,否则他就会被赶出去。
在没进入这间房前,乌晴也天真地想过,或许纪家是缺少一位跳这种舞蹈的表演者,需要他来跳。
等他学成后徐叔便将他带进这个屋子里,他的舞蹈老师也在,先是点燃房间里的蜡烛,然后带上面具围绕着八仙桌跳完那段舞蹈,便将身上的衣服褪去,最后躺到那铺满荆棘状的枯木上,翻过八仙桌。
乌晴也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师的身上多出无数血痕。
结束后,乌晴也被告知,自己也要这样做。
乌晴也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愿意,想要逃跑。
徐叔并未找人拦下他,只是在他要冲出这间屋子的时候道:“临略墓园。”
乌晴也停了下来。
在来纪家之前,他们同时给他爷爷迁了坟,安置在山下的墓园里,方便他以后去祭拜,他父母当年去世的时候没有找到尸体,但纪家还是买下了旁边的那块墓地,帮忙立碑。
当初乌晴也觉得他们是好人,实际上他们是早有准备,哪怕他不愿意,也捏住了他的命门,逼他乖乖就范。
如果乌晴也现在离开,那么立马就有人去挖他爷爷的坟,让他不安生。
乌晴也退回到桌前,颤抖地接过面具。
第一次躺在上面,乌晴也又哭又喊,可是无人理睬,身体的疼痛让他快速翻过八仙桌,滚到地上。
从始至终纪正平都没有露面,但是乌晴也知道都是他授意的。
乌晴也便明白,这就是代价,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可心中对于这个地方始终畏惧,害怕下一次的到来,所以他才想办法抓住了纪晏灿这棵大树。
乌晴也在逃到纪晏灿家里后是无比窃喜,他觉得自己摆脱了地下的那间屋子,可是好景不长,纪晏灿因为工作不需要常回老宅吃什么家宴,但是乌晴也要回去,半个月两次他逃不了。
头一次回去时,他惴惴不安,但想象中纪正平的恼火并没有到来,跟往常在老宅一样,吃完饭后还找人将他送回去。
乌晴也以为结束了,当天晚上做了一个美梦。
而后某一天,徐叔亲自去纪晏灿家接他,只道纪老想他了,乌晴也麻木地坐上车。
自己住在哪对纪正平都不重要,但是在他需要自己回来时,他必须要回来。
乌晴也再次进了那间屋子。
乌晴也抬起头,墙角处有一个摄像头,正在闪烁着红光。
不知道纪正平是干了多少坏事,老了才会这么怕。老宅的每个设计都是精心布置过的,地皮选在此地还有设计图纸都由风水大师算过。屋里每个地方的摆件都不得擅自移动,曾经有一个佣人在擦拭过后角度没有摆对,当场就被辞退。
乌晴也将面具戴上,如今他知道自己跳的是某种傩舞,以及翻刺床都是为了送鬼驱邪、镇压邪祟。
他被选中的原因纪正平并没有隐瞒他,纪家的慈善事业每年要资助成千上百人,出生日期记录在册的占一部分,乌晴也刚好在其中,纪正平找大师算过,他的八字格外契合。
乌晴也小时候住的那个村子叫先锋村,他从小就听村里的人说他命苦,还不如不生下来,他来人间走一遭就是受罪。后来听说他要被带回纪家,纷纷又倒了个风向,夸他命好,毕竟他出生那天就是个艳阳天,未来肯定前途光明。
熟知流程,动作迅速,结束后乌晴也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打开门,徐叔在外等着。
每次结束后,徐叔都会给他一瓶擦伤药,说是特制的,乌晴也用了,效果挺好,最起码他如今身上只留下淡淡的疤痕,如若不仔细观察,一般还看不出来。
乌晴也现在只想洗个澡,不免走的快点。
“乌晴也。”
乌晴也心悬起来,他没想到纪晏灿会在这,老宅里一般只有下人会走这道楼梯上楼。
徐叔含笑对纪晏灿点点头,不见任何慌张。
乌晴也还没那个功力,能一秒笑出来,张口,“你找我?”
他许久没说话,嗓子有些沙哑。
第16章
“是,今儿过年不是还没给你压岁钱?”纪晏灿揽过乌晴也的肩膀,带着他上了楼,没给旁边的徐叔一个眼神。
乌晴也咬着后槽牙,想做到神色如常,纪晏灿大手握住的左侧的肩膀,那块刚增出一块新伤。
他还以为自己皮糙肉厚已经感受不到疼了。
“你怎么在那?”乌晴也语气平淡,不经意问道。
身体微微挣动,又不敢做的太明显。
纪晏灿比他高出太多,这么一揽,压迫感十足。
“去拿瓶酒。”
老宅的酒库也在地下,只不过是第一间房。
他两手空空,应该刚下楼就看见他,还没去成酒库。
乌晴也忍不住想,如果他动作再慢一些,将时间多延长一会儿,纪晏灿下去拿酒时会不会正好看见徐叔站在门口,又或者迎面撞见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自己。
所有一切刚刚好,对方会顺其自然问一句他们在干什么。
自己会怎么回答呢?
大概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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