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的金雀花(100)

　　朱利安这才发现威廉似乎在医院里颇有人气，一路上相熟的医护和患者都会跟他说“辛苦了”或是“再见，汉弗莱医生”，不过威廉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帅气的年轻医生，跟身边这位货真价实的王室成员相比，人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门诊的时间已经结束，医院里的人流并不算多，但各层走廊上还是站了一些人，远远地看着他们乘扶梯下楼。有人喊“王子殿下”，向朱利安挥手问好，朱利安便挥手回应，那仪态仿佛他正站在白金汉宫的阳台上。

　　威廉看着他得意的样子，轻轻按住他的肩，笑着在他耳边说：“歇息一会儿吧，殿下，您不是在出公务。”

　　他们一靠近，人群便窸窸窣窣地骚动了起来，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没控制住音量，一句“多般配的一对儿啊”清晰地传到了许多人的耳朵里。

　　两人坐到车上，朱利安观察着威廉的表情，克制着笑意说：“我以为你会生气，你应该不喜欢这种关注吧。”

　　“确、确实不喜欢，但如果和你结婚——”他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这是能避免的问题吗？”

　　朱利安愣住了，他光顾着想办法让威廉和他结婚，还没仔细想过婚后的事：“被关注肯定是无法避免的……但是我应该不会成为高级成员，你不需要配合我去出公务。”

　　“是你无意成为，还是不会成为？”

　　“这很重要吗？在我那些叔公姑婆老到不能动之前，王室的高级成员都不会增补新的。”

　　朱利安说着说着底气有些不足了起来，他本来在企业里担任职务，最近给自己放了长假，很多人猜测他是不是准备成为全职的王室成员，甚至连他母亲都打电话来问他的意愿。老一辈的成员还健在，他暂时没有感受到压力，但他知道王室、还有王室的支持者，都期望他和他的双胞胎弟弟能成为高级成员。

　　他刚刚有一瞬间觉得这份差事也不是那么令人抵触，他身边站着高大英俊的alpha，在人群面前给予他恰到好处的温柔，他有爱人的陪伴，有民众的爱戴与祝福，他知道成为责任之后一切会有所不同，但仅仅在那一刻他是幸福的。

　　朱利安知道威廉不是他出公务时的公文包，但他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不快，闷闷不乐地说道：“就算是高级成员，公主和omega王子的配偶也不是所有公务都要出席，你别自作多情了。”

　　威廉没有因为他的刻薄话生气，慢条斯理地说：“上周末，你打电话问我为、为什么不及时回你消息，那天下午我在我外公的庄园里，一、一同见面的还有一位上院的老爷。”

　　“他问我，有没有考虑之后转到管理或者研、研究岗位，工作更体面，也会有更多的闲暇，他觉得这样更、更适合王子丈夫的身份。”

　　朱利安没想到有人已经找到威廉施压，放软声音解释说：“你不要管他们，这些老古董嘴里说不出好话。”

　　“不，他真心实意地夸赞了我。说我无论是学历、家世还是相貌，都是完美的——对、对于王室来说是完美的。”

　　那位老爷甚至拿他跟朱诺的丈夫雷吉纳德作比较，说雷吉纳德形象木讷，又是贵族出身，民众更加喜闻乐见的或许还是他这样的平民精英与王室结合。

　　威廉忍着没有发作，却实在是感到十分烦躁，这群人审视他就像真人秀导演在审视演员，而他和朱利安还在他的强求下，匆忙地进行着一段勉强能称之为恋爱的磨合。

　　而那厢朱利安还在反复抄写着不完整的答案，每天来他工作的地方找他，靠着他的腰枕吃着他的饼干，觉得他们在互相了解。当然他承认他自己在爱情中也没有比朱利安高明多少，他用若即若离的态度测试朱利安能执着到什么程度，如果说朱利安算得上是笨拙到可爱，他就是蠢笨到卑鄙了。

　　无论如何威廉都觉得他们不能立即结婚，即使他们注定在一起，有些事情还是在婚前解决更好。但也不能拖太久，总不能真让王子未婚先孕的八卦登上小报头条。

　　朱利安只觉得威廉沉默了很久，时间久到他有些紧张，他想跟这个alpha结婚，却好像又把这件事想得过于简单，几年之后他悄悄复盘他与丈夫结婚前的这段时光，只觉得omega在孕期的荷尔蒙实在是太过可怕，他摸了摸自己微突的腹部便心安理得地停止了思考，陷入到“alpha对他冷淡、不想跟他结婚”的委屈情绪中去了。

　　他们本来就没有太多时间，又浪费了好几天在冷战，那天威廉把车停好，甚至没有送朱利安上楼，便说自己要乘地铁回家。朱利安想着威廉去地铁站之前留下的那句“殿下，您当真愿意成为一个外科医生的妻子吗？”，越想越不是滋味，最终还是不等威廉低头就又去了圣巴塞洛缪医院。

　　他刚把红柑色的阿斯顿马丁停好，手机便响了起来。

　　“殿下。”他接起来，听那个结巴说，“您把车开去地下停车场，在那里等我，我会诊完就过来。”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也不是非要跟你结婚！王室的丑闻也不少我一个未婚先孕！或者被结巴玩弄抛弃！”

　　“殿下。”对面的声音依旧平静，“您不介意被拍到，但是病人需要隐私，这几天保、保安已经请走好几位狗仔了。”

　　他这样一说，朱利安也只得开车去了地下停车场，这段时间这个靠近员工电梯的隐蔽车位几乎成了他的固定车位，他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威廉才穿着白大褂姗姗来迟。

　　他坐进了朱利安的车里，没有立刻开口说话，朱利安干脆看也不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让我等了很久。”

　　“我在工作。”

　　威廉不仅没有哄他，甚至惜字如金。

　　朱利安又死死地盯着前方，不再说话。沉默让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威廉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掰过他的脸蛋直接吻了上去。

　　两人分开口，朱利安红着眼睛说：“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你不准备跟我结婚，就不要用这种方式讨我开心。”

　　“我没有想讨你开心。”

　　“那你随随便便地亲吻我，是……”

　　是在玩弄我吗？之前发怒时说出的话，冷静下来后却不忍心说出口了。

　　“就、就是想亲你，alpha想亲omega，很难理解吗？”

　　威廉言语中反常的乖张令朱利安感到陌生，他几乎是立即长出了防御的软刺：“你没有进化完全吗？没有作为人的体面吗？”

　　alpha笑了一下：“反正你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朱利安一瞬间想摔门而去，然后发现这是他的车，他正坐在驾驶座上，贸然下车只会显得狼狈。他不知道他在威廉眼中已经像只团团打滚的小刺猬了。

　　他可以把一只刺猬从灌木丛中带回家里，却无法把朱利安从贵族的秩序中剥离，让他做一个外科医生的妻子。他的世界和朱利安的世界艰难地融合着，他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即使他在这个过程中扭曲、变得面目全非，他也依然会爱着身边的omega。

　　但那样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他又恢复了温和而理智的状态，说：“刚刚说谎了，我其实是想讨你开心，我如果不想这么做的话，根、跟本就不会下来。”

　　“但是我现在不开心。”朱利安说。

　　“朱利安，我有工作，并且工作很忙。你一直来、来工作场合找我，我虽然高兴，但也有些困扰。”

　　朱利安有点发懵：“我也没耽误你工作，我不是在你办公室等着吗？现在连办公室也不能去了，只能在地下停车场等着。”

　　威廉失笑道：“殿下，您当真不知道您即使什么都不做，坐、坐在我办公室里也是风波吗？”

　　“那我该怎么办，你迟迟不答应同我结婚，我不是照你的意思在和你增进了解吗？”他摸了摸自己刚刚显怀的肚子，“你快点答应吧，把嫁给你这件事办完了，我也可以去做别的事。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我也不是非要天天缠着你。”

　　威廉依旧笑着，把手叠在他的手上，问：“朱利安，你确、确定你现在跟我结婚后会快乐吗？我是说，我们不会频繁地争吵吗？”不等朱利安说话，他又自问自答道：“我觉得我们现在结婚，家庭生活不会顺利。你虽然天天来等我下班，但我不认为你了解我日常生活的状态，似乎也没有兴趣了解。和王室成员结婚后，生活里势必有许多要注意、要改变的地方，我不懂这些，王室也没有好心到要提醒我，但你也没有仔细跟我解释过，更别提跟我一起商讨该怎么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