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老师你穿上,这会冷。”
宴笙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叶枫顺手帮他把拉链拉到顶,整理好了衣领,扶上他的手臂往里走。
医生本想说,自己买点双氧水这些处理了就行,不会多严重。
“不行,伤口没好,用劲会出血。”叶枫拒绝得十分果断。
“怪我怪我,刚才不应该让他走进来的,应该背他的。”叶枫立刻揽下了责任。
这小孩一天到晚都穿这一套,多久没洗了,能穿吗?
“你穿上。”叶枫语气强硬,一副你不穿就不走的样子。
宴笙嘴巴张了几次:“算了,你别往心里去,你也是不小心。”
“不怪你。”宴笙不好意思说,刚才跑出去吐,又抱着小孩走了一段。
“你这伤口不至于那么深吧?”
“穿穿穿。”
叶枫对于宴笙的异样毫无察觉,双眼迅速扫过一个个指示牌,扶着宴笙选择最短路程走向清创室。
“不用,我不冷。”宴笙后撤了一点身子,本能抗拒。
医生:“不至于吧?就这点伤口,你们就是干啥也不至于感染啊,再说马上还打破伤风。”
宴笙眨了眨眼,这味道实在有点上头。
宴笙压着自己心里的嫌弃套上了别人的衣服,还是他一辈子都不会选择的款式。
土里土气的样子,穿上去就像退休老干部。
叶枫探头一看,白嫩嫩的脚底皮肤前半段变成了灰黑色。
很意外的时,衣服没有任何难闻的异味,反而首先冲进鼻孔的是洗衣剂的味道。
“万一的话,你们不放心就再来一趟!”
医生咽下了那句,再晚点伤口都该愈合了。
走进医院大厅,暖气开得很足,衣服上的洗衣剂味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少年人的气味再一次钻进了宴笙的鼻孔。
医生为了防止感染,斥巨资用双氧水,酒精交替着给宴笙从脚掌到脚面来来回回冲洗擦拭了n次。
医生简单贴了一块油布,一块两指宽的敷料,连换药都省了。
“这是每天回家都洗一遍?这个天能干?每天拿吹风筒吹干吗?”
浓烈的酒精味盖住了叶枫衣服上的气味,放轻呼吸憋了不短时间的宴笙恨不得张大嘴大口呼吸。
宴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单从手感来说,厚度变化不大。
他把头扭向一边,肩头的位置依然有浓郁的气味。
单是想着这人都考虑的这么深远了,叫他自己弄,肯定自己不放心,干脆叫来医院好了。
“他工作很忙,来回走动多,万一呢……”
古振乐和医生的判断都没错,宴笙脚掌的伤口的确不深,只是脚掌太脏。
“怪我,宴老师我知道你人好不好意思叫我,我应该考虑到的,怪我。”叶枫一脸认真。
“小朋友,我们打个商量,你可以不可以让我自己走?我不是腿断了。”
“你这脚怎么还在流血。”
鉴定行业泡了十余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觉得:酒精消毒水是琼浆玉露,救命圣水。
“去打针吧,今晚别沾水,明天看看伤口不红肿,按压无痛感无液体渗出就可以撕掉这一层了。”
宴笙:我可真谢谢你。
伤口浅不用缝针,消完毒,止住血伤口也有了合上的迹象。
宴笙抬手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寂寞了太久了,看见一件别的男人的衣服都能心猿意马。
“如果有呢?”叶枫问完,医生和宴笙齐刷刷看着他。
古法医说不深的伤口这会还不断冒着血珠。
清创室里,医生捧着宴笙的脚丫子翻来覆去,语气疑惑。
“怎么踩得这么脏?”
“好的,我会送他来医院的。”叶枫采纳了医生的建议。
宴笙瘫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明晃晃的大灯。
心情好像医生刚刚宣布了他罹患不治之症。
回去吃好点,喝好点,不行了就赶紧来医院。
“去打针了呗,怎么走不动了?”医生瞧宴笙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调侃了一句。
宴笙刚想说不至于,叶枫已经弯下腰,左手穿过他的腿弯,右手正伸向他的胳肢窝。
宴笙大惊失色,拼命拍打叶枫手腕。
“干嘛,干嘛,干嘛……”
“你要干嘛!”
宴笙明显的抗拒让叶枫暂时放弃进一步,站起了身体,打算和宴笙说清楚利害关系。
“你没听到医生刚才说吗,今天是很关键的一天。”
“如果你恢复不好,明天可能感染流脓,然后会影响走路,严重可能会瘸。”
“我能自己走,我一个大男人被你公主抱像什么话?”宴笙看出来叶枫可能是真的没有经历过受伤,一小点问题就非常紧张。
“那我背你……”
“哎呀你们别扯了,一会又有病人来了。他能走,脚掌别接触地面就好了,主要是怕踩到脏东西而已,走慢点没事!”
医生说完怕还不能打消叶枫的念头,又补了一句。
“你们两人身高差不多,不管抱还是背要是摔了,就他这个身板不知道断几根骨头。赶紧去打针吧。”
宴笙今天的情绪是好不了了,这接二连三的暴击。
为了解除一个暴击,得承受更大的暴击。
“那我扶你去。”
宴笙没再拒绝,他不想再在无谓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他一手搭在叶枫手腕上,走了两步,手掌下源源不断的托举力恨不得把他举起来。
宴笙干脆卸了力道,靠在叶枫肩头,管他呢,能省一会力气是一会力气。
他这会腹中空空,闻了一会医院的消毒水所有不适都没了。
破伤风皮试需要等待半小时,他抬着手腕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叶枫托着腮帮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颗皮肤上挑起来的小豆豆。
不时看时间,不时给宴笙报颜色:“还是白色,没有发红。”
“没有肿,还是那个样子。”
宴笙掰着叶枫的肩膀强行把他提了上来:“小朋友,你小时候没有生过病吗?”
“啊?”叶枫不知道宴笙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是小事,小伤不用这么紧张,就算真的红了,肿了也不是无可救药,还可以打人体免疫蛋白。”
“就算我的脚不小心感染了,也就是多几天愈合,不会严重到哪里去,但是你真的不要那么紧张。”
宴笙能看出叶枫的过度紧张,他不知道原因,揣测叶枫可能过去和医院打交道少,以为进了医院都是很麻烦严重的事情。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叶枫在过去两三年和医院医生打了不少交道,每次得到的都是被修饰过的不太好的消息。
叶枫潜意识里会督促自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在一切尚有转机的时候阻止情况进一步恶化。
他习惯性的逼迫自己去接受在叶锐问题上,无法努力的无力感。
接受不那么好的发展和结果,让自己不那么难受,还能语气轻松的和父母打电话汇报情况。
告诉妹妹:大哥恢复得很好,医生说也许很快就醒了。
这个“也许”他骗了自己两三年,也相信了两三年。
如今叶锐醒了,但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改不了了。
“可是,我不想看见身边的人受伤啊。”
“虽然我们没那么熟……”
叶枫睁着眼睛望着宴笙认认真真地说。
双瞳乌黑透亮,睫毛一扇一扇。
宴笙呼吸一滞。
虽然我们没那么熟,但是我还是关心你,担心你,希望你能好好康复,不要有什么“万一”发生。
平日里和胡平嬉笑怒骂惯了,和古板的古振乐言简意赅交流惯了。
检验中心的新人,来得不久的人和他接触少,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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