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寻坡[种田](17)

　　黎阳愣了一下，低下头，经过除污处理的铜壳被阳光照耀着，散发出温暖的光。

　　他伸手接过来，被太阳晒了半天的表壳热乎乎的，在手心上特别的舒服。

　　黎阳的眼睛随着指针动着，“给我干啥？”

　　“有这个看时间，以后晚上你就不用一次次的起来了。”

　　自从卖包子的那家人不出摊之后，因为不知道起床的时间，害怕起来晚，黎阳每天都睡不安稳，看他眼下的青色，谭帅就知道这

　　一股暖流从手心淌到心里，黎阳的手忍不住握了握，然后又赶紧松开，生怕力气大了，会把这个弄坏。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黎阳知道，谭帅这个人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是个顶好的人，一次次的帮助自己，从小到大，除了家里人，就只有他最令自己感到安心。

　　看见他一脸感动的模样，谭帅面无表情的道：“睡不好也不长个儿。”

　　黎阳澎湃的心情一下子凝固了，奋力抵抗道：“我的裤子最近都短了，起码长了一厘米多。”

　　“是吗？”

　　扔下轻飘飘的两个字，谭帅去门后面洗手。

　　黎阳本来想去他跟前比划比划，结果门开了，从外面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黎阳去过几次修理厂，那里的人大都认识，但眼前这个却面生的很，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他不认识来人，进来的周乐却认得黎阳，“哎，这就是跟你一起住的小家伙啊。”

　　谭帅“嗯”了一声，搓洗着手，对黎阳道：“这是周乐，从箱子里拿一千二百块钱给他。”

　　“不用急，上次的账还没算呢，忙啥。”周乐说道：“我过来看看你昨天拆的那俩手表，修好了吗？”

　　黎阳看向谭帅，谭帅也看他，黎阳就蹲下身，开始转手柄。

　　里面全是大团结，乱七八糟的散放着，黎阳抓了一把，用手拢齐了，然后开始点。

　　平时卖红薯收的都是几分钱，几毛钱，头一次看到这么多大票，黎阳脑袋有点晕乎，数了一遍，感觉好像不太对，分成两堆，又数了一遍。

　　谭帅洗完手了，和周乐站着说话，俩人眼瞅着黎阳数了一遍又一遍，周乐“哈哈哈哈”的笑起来，“这小孩也太逗了。”

　　谭帅也笑了一下，“行了，再数也多不出来一张。”

　　黎阳站起来，先把钱递给谭帅，“你再数数。”

　　谭帅还没说话，周乐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甚至还使劲拍了两下大腿。

　　黎阳不解的看着周乐，这么多钱，自然要慎重再慎重，这有啥可笑的。

　　谭帅把钱接过来，直接给了周乐，对黎阳道：“没事，多了他会送回来，少了活该。”

　　听了这话，周乐好像被戳到了痒痒肉，弯腰扶着膝盖笑个不停，“表，那两块表……”

　　谭帅把那块怀表从黎阳那拿过来，周乐翻开后盖看了看，“cyma，1918年的瑞士手表，七十年的老东西了，存的还挺好。”

　　“这块表里面零件基本没有损坏，就是拆开洗了洗。”谭帅说道：“另外一块得校正一下。”

　　黎阳把保险箱里面的钱整理好，还剩下五百六十块，然后把箱门重新关上。

　　看完了，周乐将表还给黎阳，笑道：“小黎第一次来这，周哥有事不能招待你，要是不嫌脏，你谭哥等会去南边转，你也跟着扒拉扒拉，出什么东西都归你。”

　　黎阳连忙说“不用不用”，人家这里是干活的，他一个外人来本来就不方便，不想再添别的麻烦。

　　谭帅却道：“去，你就是捡到个八音盒，修好后也能卖几十块钱。”

　　几十块钱，能抵他卖好几天红薯！

　　黎阳脸上犹豫，内心纠结着不能占别人便宜，但是眼神已经亮的发光了，一句话百转千回，最后吐出来的是，“那、那听你的吧。”

　　一看他那挣扎的小模样，周乐又开始“哈哈哈”，他拍着谭帅的胳膊，笑的喘不上气来，“小黎也太好玩了，唉哟，我的肚子，哈哈哈……”

　　黎阳脸红了。

　　谭帅躲开周乐的手，对黎阳道：“他就这样，不用理。”

　　“你以后多领他来这玩玩啊。”周乐抹着眼角的湿润，这般说道。

　　谭帅道：“你去忙你的，我们这就去了。”

　　“你这臭手还有啥可着急的。”周乐揉着笑酸的脸，对黎阳道：“等会去最好离你谭哥远点，别被他带坏了。”

　　黎阳听不懂，茫然的看着谭帅。

　　“别听他话说。”谭帅推开周乐的脸，道：“走，别耽误时间。”

　　从抽屉里拿出手套，谭帅给黎阳一双，自己也戴上了。

　　说着笑着，三个人从屋里出来，周乐去了工棚，黎阳坐到了自行车上。

　　顺着来的时候的路，谭帅带着黎阳冲着远处那一堆堆垃圾山而去。

　　在远处看时就觉得很高，到了近前，黎阳仰头看了看，一堆堆比房子还要高，一个连着一个，多的数不清，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很多工人拿着铁钩子，一下一下从巨大的垃圾堆上拉拽，掉下来的有金属碎片、断裂的电线、分不清颜色的废料……

　　学着其他人，黎阳也拿钩子试探着勾了勾，结果压的很实，只弄下来一堆碎屑。

　　谭帅叮嘱道：“从边角这里，不容易塌。”

　　要是从上面掉下一堆，砸着也够呛，黎阳立刻听话的站到了谭帅的身边。

　　谭帅力气大，一上手，一大堆东西掉落，他用铁钩子扒拉了半天，毫不意外，都是些废弃的金属片。

　　“谭哥，这些垃圾是从哪里来的？”黎阳问道。

　　“货轮拉过来的。”谭帅继续动手刨，“哪个国家的都有。”

　　黎阳之前就十分不解，无论是八音盒还是手表，都没有汉字，原来这些垃圾根本就是外面来的。

　　在来到海城之前，黎阳都没有离开过他们老家的乡和镇，一百里都是个遥远的距离，只知道地图的形状，并不清楚国外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是啥样的。

　　但是，这些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的东西却到了他的眼前，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想着，感叹着，黎阳干活却没停。

　　他希望自己能从这里捡到一块被意外丢弃的手表，这样他和谭帅就能一人一块，如果捡不到，就两个人一起用，他早上起床看时间，谭帅上班时拿着，这样就不会忘记吃饭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从八十年代起，因为资源的原因，很多国外固体垃圾进入国内，后来经济发展很快，环境问题被重视，洋垃圾的事情开始被限制。

 

第16章

　　跟谭帅一起将垃圾山的一角清理好，黎阳才发现，即便是垃圾，其中的种类也是惊人的多。

　　譬如电缆线，外层的是绝缘和阻燃的硅油，内层是铁合金，分拣出来后，后面还会有人再次处理分离这两种材料。

　　废弃的金属碎料还好分辨些，有些成包的烟灰、渣滓、炼渣、渣泥，颜色都差不多，得有丰富的经验才能判断出来到底是什么。

　　不好分辨不算什么，有时候还会受伤，像是铅酸电池这种东西，破损时有液体流出来，不小心沾上，会被烧伤。

　　刨了半天，几乎没看到一件成型的东西，黎阳心里不禁疑问，八音盒还有保险箱什么的，真的是从这样的地方找出来的吗。

　　他将这话问了出来，谭帅带着手套将废铜扔到旁边的小车里面，道：“是，这里是金属废料，废纸、废衣服、塑料都在别的地方。”

　　听他这样说，黎阳再次燃起一丝希望，低头开始认真的分拣着。

　　不远处的工人不小心弄塌了垃圾山的一处，“轰”的一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砸了下来，下面的人鸟兽一般散开，好再没人受伤。

　　谭帅往那边看了几眼，那的工人招呼道：“谭师傅帮我看看这是啥。”

　　“你自己小心点，我去看看。”谭帅交代一声，去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