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所有人里,并不包括他的母亲,小小的他不懂,跑过去站在李茹跟前,用自己的小手使劲摇她。
“妈妈,你为什么不哭?你不伤心吗?”
那是他过去多年都无法忘却的一幕,他的母亲忽然神情悲戚,眼眶红的厉害,眼泪已经在眼周围打转儿了,却始终没有落下。
她抱着他,很用力很用力的抱着,差点将他压的喘不过去。然后他听到了一声艰难的哽咽,“阳阳,我没有爸爸了。”
那时候的他才多大,也就六七岁吧,而那时候的他妈,也就三十出头,即便嫁人也还是父母的宝贝,她那样年轻又有活力,完全是还带着小女儿心态的。
张朝阳记得,那时候跟着他妈回外公外婆家,他妈还是经常和父母撒娇,他外公那时候就笑骂,说“你这多大的人了,阳阳还在呢,你比他还小”。
他妈却说:“那有什么,我多大不还是你女儿,我跟我爸撒娇卖乖,天经地义!”
后来,他外公突发疾病去世,他妈知道消息后赶过去,甚至都没来得及见到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所有人都劝她节哀,和她说着一大堆的大道理,可是他妈脸色越来越冷,最后差点在灵堂上大闹。
“我为什么要节哀,我没有父亲了,我为什么要节哀?”
“你们没有突然失去亲人,你们不知道这种痛,却要一遍遍和我讲大道理,一次次往我心口上戳,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我李茹今天哭不哭,我爸都不会重新活过来,而我伤不伤心难不难过,不是做戏给你们看,我为什么要哭,我凭什么要哭!”
张朝阳从回忆中抽离思绪,再看警犬,竟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个“恶人”。
他没有感同身受,未经他人苦,又凭什么劝说他人节哀?劝说他人想开些?
“生活还要继续,做人要向前看,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生死有命,谁都要这么走一遭,或早或晚,我们要学会放下。”
“人从出生就注定了死亡,谁也逃不掉的,没有谁会在你的生命里停留一辈子,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是过客。”
这些劝人的话比比皆是,张朝阳现在却觉得,这些话真特么假大空。
谁不知道这些道理呢,可是悲痛来临时,不是谁都能挡得住的,伤心是一种情绪,从开始到结束,如果可以人为控制,那人还是人吗?
感情最不可控,失去最亲的人,这种痛苦,除了自己,无人能懂!
张朝阳陪着警犬坐了一下午,他之后一句话没说,只安静地陪在它身边,偶尔会出去一下,拿进来一些食物和水,也不催促它吃,只是默默摆在一旁。
下班时间到了,张朝阳这才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临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声音很轻很轻,“别饿肚子了。”
晚上临睡前,张朝阳抱着哈士奇,一下一下抚摸着它的毛发,声音轻叹,“我觉得飞天的心理问题,需要的不是什么治疗,而是时间。”
“啊?”哈士奇抬头,一脸懵。
“失去亲人的痛苦,我没有很真切的感受过,我外公外婆去世时,我其实年纪还小,感触不是很深。但是我自己做假设,如果我现在的家人离开我,那我肯定会崩溃的。”
他生活在还算温馨的家庭当中,除却父母,爷爷奶奶对他的关心是最多的,不说张建国和李茹,他只要稍稍想到,如果是张宝忠或者李翠花忽然离开他,这个念头一起,他的心就特别的痛。
“我自己都可能做不到吧,有什么资格让飞天一定要向前看。”张朝阳自嘲一声。
哈士奇忽然就想到自己了,它现在把铲屎官当成最亲最亲的家人,如果铲屎官忽然死了,只剩下它孤零零一只狗,那它该怎么办?
没有人再每天牵着它跑步溜达,没有人再每天给他准备好吃的狗粮,还细心地摆成爱心形状,也没有人会时不时的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它,经常给它顺毛抚摸……
哈士奇越想越难过,最后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一开始只是无声的哭,可是渐渐地,难过的情绪越来越浓,最后止不住,一整只嗷起来。
它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扒拉在张朝阳身上,声音大的整栋房子都能听见。
胡勒从美梦中被吵醒,乍一听到这“嗷呜”声,心里一个咯噔,还以为家里来狼了。
而后很快反应过来,这特么是哈士奇的嗷叫声啊——
“张朝阳,你怎么欺负大花了,这怎么哭的跟死了爹一样!”胡勒一脸郁闷推开对面的门。
张朝阳正在手忙脚乱的安抚哈士奇,见胡勒进来,又听到质问,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没对它怎么着。”
“你没打它骂它,它就哭的快要厥过去了?”胡勒表示不信。
张朝阳扶额,“真的,我发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它忽然就……这样了。”
哈士奇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是苦的,伤心的不能自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整只狗瘫在地上,来回滚着。
声音哽咽,说话断断续续的。
“呜呜……我不要你死!”
“呜呜……铲屎官,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呜呜……铲屎官,你死得好惨啊~”
张朝阳听懂这些话后,整张脸都绿了。尼玛,老子还活着好好地!
第144章
第二天, 哈士奇的眼睛不出意外的肿了,肿的跟核桃一样,只剩下一条缝能够勉强看得清楚外面的世界。
张朝阳瞧着狗子这模样, 又好气又好笑, 它自己脑补一出大戏, 哭的忘乎所以,然后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真要说你一句话该。”
张朝阳拿过冰毛巾,慢慢给哈士奇的眼睛做冰敷, 在对方胡乱睁眼乱动时又厉声呵斥。
“别动, 再不乖, 我让你这么肿着跟我去上班。”
哈士奇果然不动了,一想到自己要顶着这么一副丑样子去见朋友们, 它就觉得狗生艰难。
“铲屎官,狗子真的控制不住,一想到你死了……”
张朝阳一记冷眼瞥过去, 哈士奇立刻改口,“我是说,如果哪一天你可能不在了, 那我就是孤狗了,我当然伤心啊。”
“如果没有意外, 我应该活的比你长久。”
张朝阳话说完, 哈士奇就哼了声, “那意外谁知道啊, 你看飞天大兄弟, 它的训导员就出意外了。”
张朝阳揉眼睛的手一顿, 想到什么, 情绪都低落了几分。哈士奇却没感觉, 享受着自家铲屎官的温柔按摩,还脑子滴溜溜转着,准备今天抽空去见一见警犬。
它昨天光是这么随便想想,就哭的难受死了,飞天大兄弟是真的没了训导员,那它该有多难过啊!
人类的安慰肯定不如它,大家都是狗,同胞之间互相鼓励安抚是必须的。
张朝阳带着狗子上班,因为担心它的眼睛情况,又去医务室那里配了一支动物眼药水,这能够帮助它加快消肿的速度。
滴完眼药水,他一再叮嘱,“别用你的爪子揉搓眼睛,你的爪子都是细菌和泥土,不小心碰到,一会儿眼睛充血更严重,还会感染。”
哈士奇快速点头,看着人离去,直接调转方向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了。它在研究所待了好久了,交到朋友挺多,一只只招呼打完,等想起来警犬的事情,已经是午饭之后了。
吃饱喝足,它闲着无聊,慢悠悠的朝着观察室走去。
警犬这边的门更好开,而且它听铲屎官说了,这里头没有监控,那它就可以随便放纵了。结果进去没一会儿,因为眼睛不方便,连摔好几个跟头。
哈士奇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它都忍不住想要笑出来,可是整个观察室,除了它自己傻乎乎的笑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那只警犬,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哈士奇努力睁开眼,看清楚方向后,径直朝着警犬走去。
警犬对其他动物警惕,戒备心强,但是对于同类,总有种莫名的宽容。尤其是眼前这只狗,是张朝阳的宠物,它下意识就更加放松警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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