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想让我怎么办嘛?”女生带上了哭腔,手指死死地揪着衣服,胆战心惊地瞥了瞥于世杰。
李星河站起身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相机看了看。
镜头是坏的没法修,估计得换新了,但他能听出来白骤在乎的不是一个镜头。
他扬了扬手,对女生道:“你刚才说这个是什么?”
于世杰皱着眉头看着他。
女生怯怯地说:“红圈啊……”
李星河笑了笑,“你一个门外汉,倒是挺懂镜头,是白哥指名道姓让你赔一个红圈的?”
话音刚落,另外几人的脸上都变了变。
姚三华猛地瞪向于世杰。
于世杰立刻出声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是我告诉她的,况且你怎么就知道她是门外汉?”
“因为她是我部门的,是吧,小蝶?”李星河对徐蝶挑了下眉,“那天我看见于世杰在湖边帮你拍照,你确定相机是你弄坏的?”
于世杰打断他,“当然是她弄得,她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我说李星河,这件事关你什么事?你少掺和。”
李星河抱着手臂看着徐蝶,并不催促她,白骤也阴沉着脸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徐蝶小声道:“他递给我的时候,我没接稳,所以摔到了。”
“那在你看到相机坏之前,你有没有碰过相机?”李星河问她。
她看着李星河的眼睛,或许是从开学以来的共事,让她对这个人有了信任,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于世杰马上坐不住了,“李星河,你他妈别挑拨离间!我有什么必要做这种事,你知道这台相机代表什么吗?”
李星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能猜得到它对白哥来说很重要。而你因为竞选副社长的事情,在私下埋怨白哥很久了,你当世界上真有不透风的墙是吗?”
他说完最后一句,姚三华默默地移开视线。
这段时间于世杰一直私下和人抱怨,说白骤不顾老人的心情,执意要让赵卿北当社长。
他试图在社团里拉帮结派,殊不知这些人转头就告诉了姚三华,在得知此事后,于世杰愈发气愤。可他仗着姚三华不敢挑明说,小动作做的越来越过分。
其实社团里的种种,白骤和姚三华心里都非常清楚,只是没有人放到台面上来说过。
他们这个组织,和学生会不太一样。
学生会纯粹是利益的结合体,合作是为了利益最大化,大家争着抢着想占有一席之地;而他们这些人,完全是靠兴趣爱好聚在一起的,表面上看着入社门槛很高,实际每年都招不满人。
况且,摄影社与其他社团不同,其他社团没准儿还可以赚钱,而摄影社全都是在烧钱。
有句话说的好,花钱的就是大爷。
于世杰可以听从白骤的安排,也可以因为不满就撂挑子走人。
如果白骤对待每一个看不顺眼的人都直接挑明,那到最后社团基本不会剩下多少人。
办公室里沉默了很久。
最终,白骤把于世杰叫出去谈话,徐蝶跟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姚三华和李星河两个人,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
姚三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谢你,星河。”
李星河不是很能理解他们这种相处模式,因此没有接着说话。
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宣传部,他一定让于世杰吃不了兜着走,还要当场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告诉他做人不能两面三刀。
“你可能不太明白白哥,他其实挺不容易的。”姚三华说,“我们社团没有别的社团那么轻松,很多时候都拉不到赞助,也缺乏经费支持,基本都是白哥自己在想办法筹钱。”
她看着那台相机道:“我陪他在网上卖过照片,接过拍摄,甚至给别人画过画,也在画展接受过各种各样的白眼。你知道吗,以前《绿色地球》是看不上我们这种社团的作品的,我们连参赛资格都没有,他们只收正规学院的作品。还是白哥一次次和主编沟通,才换来这个机会。”
“他真的很想带着社团好好走下去,因为这是他的坚持,也是他的遗憾。”她的表情有些伤感。
李星河疑惑道:“遗憾?”
姚三华把镜头的碎片小心地堆起来,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上次没和你说完的那个故事,就是他的遗憾。白哥之前有个恋人……其实真正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是恋人,是那人喜欢他。喜欢到上课下课都要等他,为了让他加入摄影社,自己也去学了摄影,并和社长竭力推荐他;喜欢到被他一次次拒绝后,也依然锲而不舍地追求他。”
李星河呆了呆:“你的意思是,白哥不喜欢她吗?”
“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姚三华摇头道,“那人是他舍友,但老白……他以前是个直男,等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我去。”李星河喃喃道。
好劲爆。
看不出来,白骤居然还被掰弯过。
姚三华继续道:“那个人在大二下的时候,因为抑郁症休学了一年,后来遭遇意外去世了。”
李星河半晌没说话,末了道:“那白哥岂不是很后悔?他有对那人表达过心意吗?”
姚三华似乎也想起了那段时光,眼神有些黯然,“他说过的,但是那人说同性这条路不好走,让他别为难自己,好好读书工作,好好过正常人的生活。”
李星河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是认同他的。”
姚三华惊讶道:“你也是……”
“我是,不过我家里人能接受。”李星河坦然地耸了耸肩道,“我妈比较开明,但不是全天下的妈妈都这么开明。他的考虑不无道理。况且,同性和异性终究不太一样,我们的感情更容易不牢靠,比如我前男友就劈腿了。总而言之,这个圈子的人玩心都很重。”
姚三华感慨:“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有故事的人,我看你整天挺傻乐呵。”
李星河哀嚎,“总不能被劈腿就不过了吧,我也得吃喝拉撒好吗,我还得为他咣咣撞墙啊?”
姚三华被他逗笑了,“哎,要是白哥像你这么看得开就好了。话说那个男生曾经当过摄影社的副社长,这台相机也是他给社团买的,所以白哥一直都舍不得用。”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那么生气。
“妈的,这个于世杰真他妈毒。”李星河沉下脸道,“他这是故意报复吧,还给自己找个替罪羊,蠢货。”
姚三华静了静,说道:“白哥这么忍他还有个原因,因为他以前帮过那个男生的忙。”
李星河:“……白哥也太重情义了,等会儿,于世杰帮那个人?他这种人还会帮别人?”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已经过去很久了……”姚三华话说到一半,看见他们进来了,立即站了起来。
“三华,你和他出去配镜头。”白骤看起来很疲惫,“按照正常流程记过扣分,再有一次扣分就踢出社团。”
于世杰跟在他身后,脸上乌云密布,好像极其不爽似的。
他看了看李星河,眼神很是瘆人,李星河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看你妈看,傻逼,他无声地说。
于世杰的表情更难看了。
“好的,走吧。”姚三华走过去,轻轻地推了于世杰一把,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于世杰瞪了李星河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白骤远远地看着那台相机,脸色看着很失落,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着。
李星河有点看不过去,喊了他一声,“白哥,你没事吧?”
听见他叫自己,白骤这才回过神来,收敛心绪走过去道:“没事。”
他从壁橱里找了个盒子,将相机和碎片小心翼翼地装好,再次锁进了柜子里。
李星河默默地在背后看着他,觉得他的背影看上去挺难过的,两个肩膀微微坍塌,整个人带着一种抓不住希望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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