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野纳闷地接过来:“什么啊?”
“你看了就知道了,”介平安说,“我也不知道还能送你们什么。
***
晚上介平安离开后,盛野为谭阵擦洗完身体,做完按摩,插上了那块硬盘,里面是一个1T大的视频文件,他好奇地点开文件,才见那竟然是《稳定结构》的未剪辑版。
谭阵饰演的严飞一出现在镜头里,他就像吃下了一瓶芥末,所有记忆都复苏了,伴着眼底和鼻腔的热辣。
没有后期,没有字幕,没有配乐,安静的病房里,他和谭阵在这头,看着那一头的他们,以另一种身份,在另一个世界,不戴任何光环滤镜地认真生活着。
镜头中的谭阵穿着廉价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绑在脑后,不说话时很沉默,是让人觉得难以接近的男生,对着孔星河笑时整个人就都柔软了下来,盛野听谭阵笑着唤他“孔星河”,严肃地喊他“孔星河”,生气发怒时沉声喊他“孔星河”,看谭阵的手揉他的头发,抚摸他的后背,随手一扔把外套扔得罩在他头上……那份最初的心动原来依然新鲜地烙印在他身体里。
他边看,边和谭阵说着话:“谭阵哥,现在看还是好心动啊,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了?”说完自己笑了。
好似他和谭阵谈过很多场恋爱,《创造爱情》里的白星年是他的第一次心动,《龙虎策》里的宣王是他暗恋了一个学期的对象,而严飞……严飞是他的初恋。
曾经他不知道谭阵对自己的感情,那些仿佛一夜之间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爱,从何处来?如今知道了,再看这些熟悉的镜头,是那样不同的感受。那些秘密在谭阵的眼睛里昭然若揭。
“我那时在戏里,我以为那只是你在看孔星河,”盛野看着镜头中的严飞,这一段镜头后来被介平安剪辑掉了,也许是因为介平安也看出来,这一个镜头的谭阵不太像严飞,他眼睛里有小小的火苗,盛野看向病床上的谭阵,有些哽咽,“你在看我,是吧?”
没有回应。
盛野伸手摸了摸谭阵的耳朵,低声喃道:“是不是发烫了啊?”
未剪辑版里多了很多电影版没有的镜头,没有后期和配乐,谭阵说话的声音是他平日里真实的低沉,他流着汗,一举一动充满力量,凝视的目光里有岩浆,有熔岩,沉默沸腾。盛野觉得谭阵明明还好好的,能下工地,能送外卖,能轻轻一抱就抱起自己,能抱着自己上整整七层楼……
“你抱我的时候,我真怕你抱不动,但你一下把我抱起来了,我就觉得……”眼泪在眼眶打着转,“完了,你是我的超人,我这辈子栽在你手上了。”
四个多钟头的未剪辑版,盛野就这样握着谭阵的左手,一口气看到了午夜,到结局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泪流满面。
他俯下身,把脸埋进谭阵的手里:“快点醒过来,像电影里那样和我说话吧……我真的好想你啊……”
电影结束了,病房里只有他哽咽的声音,他双手捉着谭阵的左手,放在自己脸颊上,额头上,假装谭阵还在抚摸他,安慰他,这只手,他上午时才替它修剪过指甲,剪完后便与它十指相扣,开玩笑地拨弄他的手指,说“你动一动,动一动啊”。
眼泪不停地流进谭阵一无所觉的手心,可能是哭的时候身体在颤抖,某一刻他真的感到谭阵的手指抚过他的眉心。
已经有多少个夜晚,他在这样的幻觉中抬起头,看到依然毫无知觉的谭阵,快要被绝望打败,他已经怕到不敢抬头,害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然后感到谭阵的手指再一次碰到他的脸颊,沿着脸颊往下滑,不是无力地滑落,修长的食指停在他的嘴角。
盛野感到那手指确凿地勾住了他的唇角,很轻的一下,他猛地抬起头——
床头的暖光照着谭阵瘦削了许多的脸,他的睫毛微颤着,目光从无力半垂的眼帘下看着他。
盛野一动不敢动,怕又是梦,又是幻觉。
然后听到谭阵张开嘴,声音嘶哑到几乎听不见:
“你下午去哪儿了……”
椅子向后“咣”的一声倒在地上,盛野扑上去不顾一切地抱住他:“是不是梦?!不要是梦不要是梦不要是梦——”
谭阵努力地抬起手,轻轻放在他脖后,在他耳边呵气一般气若游丝:“不是梦。”
盛野哭着哭着终于笑了,伸手按下了床头的护士铃,不一会儿一名护士推门进来询问,盛野看着她就泣不成声,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护士愣了一秒,看向床上的谭阵,立刻掉头跑去通知值班医生。
盛野听见走廊里传来护士喊话的声音,听到同层楼的病人激动询问的声音,觉得一片死寂的医院活过来了。
***
住院部的花园很大,风景也好,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像个公园,盛野时常觉得商业小区的风景都比不上这儿好。
他终于改掉了睡懒觉的习惯,每天早上推着谭阵下楼兜风,谭阵说开车才叫兜风,盛野低头看轮椅,说:“有轮子的啊。”
谭阵就笑,说:“这个冷笑话不太好笑。”
“那你还笑。”
“给你面子啊。”他依然笑着,语气依然温柔。
早上的住院部花园没几个人,盛野推着谭阵走到一株大榕树下,那里有一条长石凳,他停下轮椅,自己走到石凳上坐下,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
谭阵哭笑不得:“干什么啊。”
盛野在长凳上猫着背,伸着脖子去抬头看他,说:“看你啊。”
谭阵抬手捏他的下巴:“你不能正常点儿看我吗?”
“我看你躺了那么久,天天同一个视角,换一个视角不行吗?而且这个视角就是你平时站起来时我看你的视角啊,我看这个视角亲切!”
谭阵无奈地沉了口气,双手撑住轮椅,作势要站起来:“那我站起来试试。”
“哎算了算了!”盛野连忙摁住他,“别勉强,你腿还没有力,再养几天。”
谭阵脚还是从轮椅放下了,说:“你过来扶我。”
盛野不敢不从,忙上前扶住谭阵,感到谭阵一站起来整个身体就往他身上倒,那重量扎实得酸爽,起先他还怕自己承受不住,结果居然稳住了,不禁眼睛一亮:“哎?没我想象的重哎!”
谭阵低头看他,笑着没说话。
盛野搀扶着谭阵往前走,看谭阵慢慢地迈每一步,很是惊喜:“你能走了!”
“还是有点软。”谭阵低头看脚下,蹙眉道。
“没关系,慢慢来。”盛野说,“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
两个人靠着彼此,像两只漫步的蜗牛,黏在一起走走停停,盛野望见远处的门诊大楼,不由感慨:“那个时候你也是这么扶我走的。以前拍戏也是你推着我的轮椅,好奇妙啊,这种感觉。”他抬头看谭阵,“是要让我把以前你为我做过的事都做一遍吗?”
谭阵看着他:“我还为你做过什么?”
盛野想到什么,笑起来,小声说:“给我洗澡。”
谭阵也笑了:“那你今晚就做吧。”
盛野就低头打量起谭阵的身体,捂着鼻子说:“哇,那我得流鼻血吧。”
谭阵笑着把他头发都揉乱了。
走了一会儿,谭阵停了一下,迷眸往远处一条无人的回廊看去,盛野问:“怎么了?”
“好像有人拍照。”
“哪儿?”
谭阵转过来,看着盛野,说:“不知道他们还想拍什么,”他蹙着眉,一副困惑的表情,说,“是这个吗?”
盛野微微睁大眼,阳光洒在他们头顶,谭阵的吻落在他的嘴唇。
这个吻带着几分颤抖,因为谭阵站得还不是很稳,他感到谭阵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借着他的力,来完成这个吻。
盛野果真听见远处传来“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一连串密集的声响,就像机关枪在对他们扫射,好像他们不分开,那枪声就永不会停。
上一篇:他说他很穷
下一篇:男朋友今天也没跟我分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