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把我当替身(8)

　　林君衡吹了声口哨，谢平云向他看过来，林君衡就说：“大学生，你的棒球帽掉了。”声音里带笑。

　　谢平云走近他。林君衡把帽子递出去。

　　谢平云伸手拎住了帽檐，林君衡却没有马上松手。

　　谢平云又抬起眼，看他。

　　“给你。”林君衡笑着松手，“记得收好。”

 

第七章

　　又过两日，林君衡仍是没有信息，谢平云却先一步收到了剧组的来电。

　　居然是王导亲自打来的。王导告诉谢平云，最后还是定了他，可以来签合同了。

　　“您那时明明说……”谢平云沉默下来，又问：“是有投资方……让您改变主意吗？”

　　王导顿了顿：“年轻人……有人支持是好事。”

　　谢平云的声音低了下来。

　　“我知道了。谢谢。”

　　从谢平云和林君衡在一起开始，圈里人都默认他有人捧，可以顺风顺水地当个资源咖。

　　谢平云从来没有主动朝林君衡要过什么，自认问心无愧，也不在意那些议论。

　　然而如果没有王导在试镜时如实以告，他面对这次成功，可能也还是“问心无愧”的吧。

　　谢平云不知道林君衡为什么要这样帮他，也不知道林君衡帮了多少。

　　然而林君衡曾经说过的话字字铿锵——“千万别想着用钱去换感情”。

　　回想起来，出道几年，谢平云不擅交际，拒了很多明里暗里的邀请，做好摔跤的准备，却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为难。

　　林君衡确确实实为他挡掉很多麻烦。只是谢平云不知道林君衡是出于喜欢，还是补偿。

　　谢平云觉得自己和林君衡像一对摸黑交易的人。两个人在黑暗中觉得你情我愿，再合适不过。

　　直到灯亮了，才发现对方愿意给的，从来不是自己想要的。

　　*

　　“谢平云？”于彤狐疑地看着经纪人，“找我？”

　　于彤一直演电视剧，长相类型也是走奶油小生的路线，和谢平云八竿子打不着。两人之间既无旧情，也无纠纷。

　　经纪人对紧跟圈内大小八卦，闻言道：“林君衡像是找了个新的……坐不住了，来找你取经吧。”

　　于彤嗤笑了一声，低头吸了口烟，不知是笑谢平云“坐不住”，还是笑谢平云来找他取经。

　　但是最后还是说：“见吧。”

　　时间定在了即日下午。

　　于彤的经纪人本来陪着他，结果推开包间门，里面只有谢平云一个人，于是于彤又让经纪人走了。

　　于彤坐下来，用很直白地目光，打量谢平云。

　　“你和我想得不一样。”于彤说。

　　这是谢平云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

　　在谢平云之前，林君衡的所有情人都是纤细、柔软、我见犹怜的。

　　谁也没想到林君衡会看上谢平云，还和他在一起这么久。

　　“说吧，找我什么事。”

　　于彤以为谢平云会问怎么去挽回、去讨好，又或者更实在一点，问分手待遇。

　　但是谢平云问了一个让于彤意想不到的问题。

　　“于先生……当年和林君衡在一起的时候，他怎样对待你？”

　　于彤别无准备，于是哑然。

　　半晌，他抽出支烟，点了火，不吸，看烟灰慢慢地落。

　　“老实讲，还不错。林君衡没太多事，出手很大方，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会满足，比我后来遇到的好。

　　“有一点别人都比不上，那就是尊重人，目光深情款款的，情事也体贴——直到我发现他用这样的目光去看一棵树、看笔记本、看咖啡店的服务员。

　　“我当时有些想多了，恃宠而骄，不过最后他也没撕破脸，依旧好聚好散。”

　　于彤停了下来，隔着烟雾，用一种奇特地眼神盯着谢平云。

　　“你今天这么问，也是喜欢上他了吧？”

　　谢平云说，我是喜欢他。

　　于彤就笑了一声。

　　“都是这样……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谢平云微微皱了皱眉。

　　“来，我问你，他让你进出他办公的地方了吗？”

　　谢平云分明去过，那一刻想起的却是他把助理叫下来时，助理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当时谢平云以为只是时间不合适，却没有想过，或许他就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谢平云回答不了。

　　林君衡没有给他回答的底气。

　　于彤看穿谢平云的回答，却没有嘲笑他。物伤其类似的，慢慢把烟放下了。

　　“给些庇护、给些优待、给些似模似样的亲吻，不代表就是喜欢。我送一句话给你，他给什么，拿什么，给多少，拿多少，拿到就是自己的。”

　　“我不要那些。”

　　“那你要什么？要真心、要长久？你要得越多，散得越快——小心血本无归。”

　　“于先生，”谢平云轻轻打断于彤，他的唇毫无血色，然而神色依旧是沉着的。“我不觉得我亏了什么。我喜欢他，所以在一起。如果最终发现不是那样，走就是了。”

　　于彤笑了一声：“我不知道包养还能说得这么好听。”

　　谢平云不再多说。他们平静地用过餐，于彤离席。

　　谢平云笔直地坐着，昏黄灯光洒落在他的侧脸，于彤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张很好看的脸。

　　可惜了。于彤这样想。

　　虽然不一样，不过结果差不多。

　　谢平云对着残羹冷炙，看了眼时间，给林君衡发，“我和于彤见面了。”

　　谢平云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回复，于是又发了句，“我试镜也过了。”

　　依旧石沉大海。

　　谢平云收了手机，不再去看。

　　其实这样等待的时候并不罕见。谢平云很早之前就发现，工作时间，林君衡是不会回消息的。谢平云无意与工作争宠，因此也没有在意。

　　直到今天被于彤提醒，谢平云才发现，林君衡有一部分生活，从未对他敞开。连打算也没有。

　　现在早已过了工作时间，但是谢平云已经不愿去探究林君衡为什么没消息了。

　　左右不过是有更在意的东西。

　　或是事，或是人。

　　谢平云想了一路，到家的时候，收到了新的信息。

　　并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是一份样品图，设计师在询问他的意见。如果确认完毕，就可以进入制作环节了。

　　谢平云很慢地编辑，写到“取消”二字的时候，门锁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门开了。

　　他朝思暮想的人站在门口，披着夜色与雾霭，迎着他望来的目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于是谢平云那句未完成的话，最终也没有发出去。

 

第八章

　　林君衡的航班延误了。

　　林君衡在休息室里坐了三个小时，期间纪骁一直喋喋不休，于是愈发想念谢平云。

　　他有心给谢平云发一条“我回来了”的预告，但是一是觉得多此一举，二是延误延得归期不定，怕谢平云等，更怕谢平云去接机。

　　毕竟是活在大众目光下的人。谢平云从不考虑这些，林君衡不得不代劳。

　　飞机落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伴随着恢复的信号，出现了两条姗姗来迟的信息。

　　林君衡盯着那个“也”字，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

　　林君衡落地的时间赶上了晚高峰，辗转了两个多小时，才推开了家里的门。

　　他想念的人坐在沙发上，眉眼原本低垂着，听见声音，抬起头。谢平云漆黑的瞳孔逐渐染上明亮的灯火，如仙人一分分浸入红尘，眉目焕然有神，漂亮得让人心悸。

　　林君衡感觉到谢平云目光克制地一一扫过自己的眼、鼻、唇，像是要认真地说些什么。但是谢平云只是伸手接过了他脱下的大衣，说：“回来了。”

　　林君衡一路上的风尘，便在这一句话中洗净了。

　　“我看到你给我发的信息啦。”林君衡唇边自然带着点笑，“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