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遇也很乖,叫他闭眼就闭眼,叫他抬头就抬头。
只是卸妆的间隙,他总是还会睁开眼看他,眼睛红红的,看得人心底一软。
顾如琢声音放得很轻,很低:“看我做什么?嗯?”
“还哭啊,在哭什么?”顾如琢眼底挂上了点笑意,“因为我?”
程不遇被他一说,眼泪又差点冒出来,没看着是什么表情地低下头去,声音却还是哽住的:“你死了。”
顾如琢:“……”
顾如琢说:“芝麻汤圆,出去跟人家这样说话,是要被打的。我没死,你看,我好端端站这儿呢,待会儿还要带你去吃饭,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你生病,也没跟我说。”
程不遇又伸手擦眼泪,顾如琢给他递纸巾,又好气又好笑,顺着他哄,“好,我的错,我以后生病都跟你说,好不好?”
程不遇还是红着眼睛望他。
顾如琢坐直了,认真凝视他:“程不遇,你是在为我哭吗?因为我演他,所以哭得这么凶吗?”
程不遇愣愣的。
“是的话,要不跟就我在一起吧。”顾如琢低声说,“你不跟我在一起,我现在想再抱你,想给你擦眼泪,也不太敢,你知道吗?”
“……”
程不遇还是愣愣地看着他,神情怔忪,他像是一个做梦的人,在被唤醒的边缘,但是又死也不肯逃离这甜美的梦境,他声音又哽咽起来,语气中带着某种强压出来的平静,“那你要怎么办,你跟我说。”
“你还不懂?”顾如琢低声说:“我喜欢你,程不遇。跟我在一起,我不会走的。我本想说给你时间想,可是只过去这么点时间,你想清楚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你是……师哥。”
程不遇抬起眼。
他凝视着他,这一刹那,他分不清顾如琢和月风天,看不清那温柔眼神背后所被他忽略的情感,他有些震惊,有些诧异,但是事后回想,也觉得仿佛在情理之中。
锣鼓声中,一杯白梅清茶后,那人望他一眼,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大师哥喜欢他。
顾如琢望见程不遇耳朵红了。
他咳嗽一声,移开视线:“先不说这些,你别哭了,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吃饭吧。好好卸妆。”
他伸手又要帮他擦脸,程不遇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低头躲开,自己洗好脸卸完妆,又像是有些无措。
卸完妆了,视线也低垂着,没有看他,连距离都恭慎重起来,像是放不开。
“这时候后知后觉害羞,有点晚,程不遇。”
顾如琢轻轻说,他伸出手,勾住程不遇的指尖,程不遇觉得烫似的,指尖往后躲了躲,又被顾如琢强硬地扣住了。
指缝贴着指缝,亲密无间。
顾如琢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显然心情很好。
他握着他的手,不让他动,程不遇像个小孩一样被他牵在后面,他走得又快,程不遇只有努力跟上。
穿过走廊,越过剧组围的警戒线,周围一路有人看他们,程不遇低下头,只觉得脸热。
顾如琢叫了司机,今次他没有自己开车,而是打开车门,和程不遇一起坐在后座。
一直到车辆启动,顾如琢才松开手,程不遇立刻把手缩回来,放在膝头,视线仍然低着,没敢看他。
车后座弥漫着薄荷与玫瑰的香气。
顾如琢也没说话了,他低头用手机查着地图。
其实根本不用查,司机开着导航,但顾如琢也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路段示意图。
程不遇抬起眼,望见顾如琢没什么表情,这人不说话的时候就有点凶,眉眼肃穆端稳,侧脸锋利好看。
顾如琢长得是很好看,他演月风天时,除了化妆稍微老成一点,几乎就是本色出演,他本人比剧中更锋利一些,没有年长后收敛起来的那几分端稳,却另有一种很少年气的懒散。
顾如琢视线盯着手机没动,却忽而开口了:“我长得是不是还可以,程不遇。”
程不遇:“……”
对于顾如琢这样的一本正经的没脸没皮,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但也小声“嗯”了一声。
顾如琢笑了一下,慢慢地笑意收敛了点,他自己的耳朵也红了起来。
他轻声说:“程不遇,你来摸摸,好烫。”
他又要去牵他的手指,程不遇条件反射地往前座看了一眼——司机稳如泰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他甩开了顾如琢的手,有点愠怒地凶了他一句:“师哥!”
顾如琢这才不闹他。
他带他去吃烤鱼和大闸蟹,这个时间螃蟹正肥,蟹壳一剥,里边慢慢的都是肉和黄,店家另外用蟹脚炒了面送来,香脆爽口。
程不遇饿了,吃得很香,顾如琢给他剥螃蟹,中途接了个电话。
是公司里的电话。
顾如琢也没避着程不遇,他手里戴着手套,剥得满手蟹黄,不方便接,就直接用手肘按了免提。
“喂,如琢吗?”电话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上了年纪,但是可以听出来保养得很好。
顾如琢想了一下:“小姨?您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程不遇抬起眼,有些好奇地望过来。
顾如琢父母出事之后,就被程方雪接过去了,顾家那边其实并不是没有人,比如他小姨,就长期定居在国外,但因为已经出嫁了,而且平时走动不紧密,于是第一选择还是住在了程家。
平常这些长辈时不时也会联络一下,基本不怎么走动。
“哎呀,我跟你姨夫回国度假,顺便带了外甥女过来,她可喜欢你了,问你有没有时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吃个饭。”
“小姨我最近跟组拍戏呢,估计没空,您要有事可以直接去公司,或者问下我经纪人。下次有空估计得是一个月之后了。”顾如琢随口说,“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好好,你忙,不过如琢,我最近看到一些新闻,你不要老是泡在娱乐圈啊,里边的人太乱了。”
顾如琢“嗯嗯”答应着,下一刻,电话那头就问了起来,“你跟程家那个私生子……程不遇,在一起没?我跟你说,我外甥女,刚H大毕业……”
程不遇捧着碗,喝汤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无辜地望着他。
顾如琢气定神闲:“小姨你知道,有些事电话里不方便讲,回头见了面再说吧。”
他挂了电话,继续给程不遇剥螃蟹。
他随口说:“你放心。”
“我放……什么心。”程不遇嘀咕了一句。
他一抬眼,望见的是顾如琢眼底璀璨的笑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吃完后,两人才又回到剧组。
剧组是包的一整个酒店,顾如琢和程不遇的安排不是很凑巧,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七楼,隔了整整四层,如果不串门子,一般就是进了酒店,就得分开了。
顾如琢先送他回四层,程不遇走到房门口,刚掏出房卡,忽而听见顾如琢轻轻问:“不留个晚安吻吗?”
程不遇一怔。
顾如琢歪头看着他。
程不遇紧张起来,他往后摸了摸门把手,声音很小:“不……改,改天吧。”
顾如琢若有所思:“好。”
他倒真的没有再往前一步了。
程不遇进了房门,坐在床上,一时间忘了自己想干什么。
他没开灯,就在黑暗中发呆。很久之后,他忽而意识到了这沉沉降临的夜幕——一种儿时才有的,对黑暗的恐惧压上心头,他起身开了灯,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又入戏了,而且是不可控制的那种。
顾如琢一靠近他,他就不由自主地代入戏中,不知道怎的,和顾如琢在一起时,这种入戏的感觉尤其强烈,强烈到哪怕顾如琢本人的行为和月风天的人物设定出现了不同,哪怕他清楚地意识到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抽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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