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迟老师!”他说,“我真的从你跟傅老师身上学到很多!”
迟也哑然失笑,感觉自己一下让他说老了十几岁,跟傅凯一个辈分儿了。但既然都被架到前辈的位置上了,他也只好拍了拍李新恒的背,说了两句鼓励的话。
李新恒放开他,手里还捧着那束鲜花,迟也指了指傅凯那边:“你去跟傅老师也说两句吧?”
“嗯。”李新恒点点头,但没动弹,仍旧是看着迟也,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
“迟老师,我知道你不大看得上我。”李新恒鼓足了十足勇气似的,语速极快,“但我不是一个坏人,可能以前耍过一点手段,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人!”
迟也:“……”
迟也:“什么?”
但李新恒不说了,他迅速朝迟也鞠了个躬,然后跑去找傅凯了。阿芝拿着水和湿纸巾过来,一边往水瓶里怼吸管喂他喝一边问:“李新恒又干嘛呢?”
迟也嘬了一口水,突然笑了一声,看了看李新恒的背影。
“我好像知道那个找大师借我运的是谁了。”
阿芝看看他,又看看李新恒,恍然大悟地“卧槽”了一声。“他也太……”
“不是他的主意。”迟也岔开腿,微微低下头,迁就了一下阿芝的身高,让她给自己擦脸上的妆,一边继续往下说,“估计是他经纪人。”
“可那大师是个骗子啊!”
提起来这事儿阿芝就觉得气得慌,那骗子太不要脸,被揭穿了还敢要钱。抓着严茹心理上的弱点,扬言反正有人找他借迟也的运,严茹要是不给钱消灾,他就下狠手了。
迟也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带了点儿血气。“这他妈不敲诈吗?”
“就是啊!”
李新恒就站在不远处,恭恭敬敬地跟傅凯说着话,迟也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阿芝,你把这事儿告诉茹姐去。”
“好!”阿芝说,“让茹姐好好收拾李新恒!”
“收拾李新恒干什么?你傻呀?”迟也笑了一声,“让茹姐反敲那骗子一笔啊!就跟他说咱们知道请他做法的人是谁了,他要么把那二十多万还回来,在李新恒那边接着骗,咱就当不知道。要么茹姐就给李新恒经纪人去一电话,让他自己看着办。”
阿芝眨了眨眼睛,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那咱不告诉李新恒那是个骗子啊?”
迟也牙疼似的咧了咧嘴,盯着李新恒的背影又想了会儿,好像在掂量。
这人吧,倒确实不是什么坏人。没这心计耍手段,又总弄点儿事儿让你知道他在耍手段,也确实挺讨人嫌的。
“让他吃个教训吧。”迟也微微一哂,“就算我跟他扯平了。”
李新恒正巧在这个时候转过脸来,跟迟也四目相对。迟也头一回真心实意地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反正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为了李新恒杀青,剧组短暂地停了一会儿,但接下来傅凯跟迟也还有戏份,剧组很快转场。李新恒没跟着来,在群里邀请大家晚上一块儿吃个饭,迟也跟傅凯都答应了。等到了他们这边戏也拍完了,傅凯才把迟也叫了过去,要跟他私底下说两句话。
“来。”傅凯还没开口,先给迟也递了一支烟。迟也为难地犹豫了一下,傅凯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抽烟?”
“不怎么抽。”迟也嘴上说了一句,但还是把烟接了过来。他抽倒是会抽,但转型流量以后,抽烟影响不好,反正他也没瘾,就再没碰过。但他觉得傅凯要跟他说的事儿不一般,所以还是叼了一根在嘴里,傅凯给自己点上了,又给他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在江边,风一吹,把烟屁股上的火光照得贼亮。
傅凯先狠狠嘬了一口,才道:“上回你托我找人在广东查的那事儿,有眉目了。”
迟也一下子精神了,烟也顾不上抽,目光炯炯地看着傅凯。
傅凯:“你先告诉我,那孩子,是你什么人呐?”
“朋友。”迟也不假思索道,然后又觉得这答案力度不够似的,“很好的朋友。”
“哦。”傅凯额头上挤出好几道抬头纹,苦大仇深似的,“没查到这人。”
迟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傅凯吐出一口烟,看定了迟也:“托人查了好几遍,那段时间前后五年,环庆就没破获过儿童拐卖案。你这朋友怎么去福利院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被拐的。”
迟也愣住了:“可是……”
“我那朋友,跟我说了一个现象。”傅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移到了江上,问他,“小迟,你想听听吗?”
“傅老师您说。”
“有很多福利院出来的小孩儿,尤其是女孩儿。结婚的时候呢,觉得丢人,就会跟夫家说自己是被拐了,或者走丢的。”傅凯顿了顿,“其实,大多是被遗弃的。”
迟也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烟灰已经积了长长的一截,随着他的颤动抖落下来。“被遗弃的,还找得到亲生父母吗?”
傅凯没说话,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需要他来告诉迟也。所以他只是低头又吸了一口烟。
迟也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个笑意:“谢谢傅老师,麻烦您了。”
傅凯点点头,把烟屁股扔在脚边,踩灭了,拍了拍迟也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走开了。
迟也站在原地,许久不知道作何反应。烟都快烧到手了,他才踩灭了烟头。冬日江上的风吹得他太阳穴生疼,远处有一座大桥,亮起了灯,无数的车辆在桥上又汇成了流动的光。但迟也不知道那是哪座桥。重庆的桥太多了。
他叹了口气,给喻闻若打了个电话。
喻闻若接起来的时候心情似乎还不错:“怎么这么会挑时候啊?”
“什么意思?”
“刚跟汤导吃完饭到家。”喻闻若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鞋子都没脱呢。”
迟也笑了一声:“谈得怎么样?”
“还不错。”喻闻若语调轻快,“我现在有点动心了……”
“那个……”迟也伸手挠了一下额角,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喻闻若。”他叫了一声,又停下来。
“嗯?怎么了?”
“我跟你说件事。”
喻闻若走进卧室,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电话。他房间做了个落地窗的设计,今天没拉窗帘,看下去车水马龙,灯火辉煌。他的身影映在玻璃上,安静得像一尊雕塑。
迟也说完了,没花太长时间。这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说话。“喻闻若?”他又叫了他一声。
喻闻若“嗯”了一声,语调很平静。
迟也想安慰他:“这也只是一个猜测……”
喻闻若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突然道:“你们今天杀青了吗?”
“我还有两天。”迟也很不放心,“喻闻若……”
“嗯,你再辛苦两天。”喻闻若只当没听见他的话,甚至还笑了笑,“回北京好好犒劳你。”
迟也欲言又止,最后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勉强地也笑了一声:“好。”
电话挂断了。喻闻若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没动,他没开灯,窗外五彩的霓虹映射进来,把他光着的脚丫照得很魔幻。他低头看着,几乎有些出神。
“你为什么有名字啊?”蕾拉问他。
喻闻若对她说,“因为我的爸爸妈妈有一天会来找我的。”
“哦。”蕾拉的眼神很倔强,“我的爸爸妈妈也会来找我的!他们是一不小心才把我弄丢了!”
喻闻若低下头,把脸埋进了自己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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