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珣很擅于察言观色,揣摩大人心思。那时候就发觉,他妈妈与传武妈言谈神色间,总有些欲言又止的尴尬,两家人关系挺奇怪,平时冷冷淡淡,极少来往。两家的妈妈每天在食堂菜站服务社打照面儿,轻轻点个头。两家的爸爸一个顶了另一个的位置,各干各一摊,同僚之间从不交际应酬,互相不掺合。
两个小子在部队医院养了好些天。双人病房,条件很好。
晚上,大人都回去了,楚珣从被窝里爬出来:“二武,还疼吗?”
传武身上贴着纱布,躺在被子下面,脖子自由扭动。
楚珣翻身下床,上了传武的床,钻到一个被窝里。两人面对面安静躺着。
楚珣以前只跟小钧儿博文躺一张床睡过,那都是小时候穿开裆裤的年代。他现在半大小子了,跟传武躺一个被窝,倒也没别扭,哥们儿亲近到这份上,觉着理所当然。更何况,传武对于他,有某种极特殊的感情。
楚珣揭开传武的衣服,传武身上有一层精瘦的肌肉,纱布下面露出骇人伤痕。
楚珣说:“以后你别那样儿,下回再这种事儿,你跑回去叫人,别那么猛。”
传武说:“我回去叫人,你早让人绑走了。”
楚珣说:“多疼啊,当时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掉车轱辘底下,压着了……”
传武说:“当时没顾上疼。”
楚珣眼睛发红:“快把我吓哭了!我还没哭过呢。”
半晌,传武忽然笑道:“你真哭啦?哭个我看看。”
楚珣怒道:“笑个屁啊?小鸡儿剐没了吧?”
传武满不在乎得,帅气的单眼皮一翻:“剐了还剩一半儿,以后俺还能长个新的。”
楚珣在被窝里乐:“去你的吧,你小鸡儿是歇么虎子啊没了还能再长出个新的我看你怎么长……”
半夜,两人都憋出尿意,于是爬出被窝,屋里找了个尿盆,撒尿。
楚珣尿完看传武尿。
传武站着撒尿会牵动伤口,那地儿很疼,呼吸就粗重了。
楚珣从后面抱了哥们儿的腰,脸探过来,下巴抵在传武肩窝里:“疼啊?我给你把尿。”
传武哼了一声:“不用。”
楚珣唧唧歪歪得:“小鸡儿撞歪了吧,你都尿到外边了,我给你把。”
传武脸慢慢红了,挡开楚珣的手:“我家伙好用着呢,你拿开。”
楚珣:“我给你扶着,给你扶着么!”
一泡尿撒得,一个非要扶,一个非不让扶,打打闹闹,如愿以偿地呲了一地……
俩人重新爬回被窝,楚珣心怀鬼胎地问了一句:“你生下来屁股就有痣?”
传武:“嗯?”
楚珣坏笑着不打自招:“那回博文扒你游泳裤,我们就是想看看,你屁股上是不是真有痣。”
传武不以为意:“腚有啥可看。”
过了一会儿,传武自言自语似地说了:“我爸手上有一块斑。我哥生下来,后背也有那么一块。后来,我生下来,腚上也有一块,我们爷儿仨,那块痣形状一模一样。我爸就说……”
霍传武板起脸,模仿霍大师长刻板深沉的口气,“嗯——错不了,一看就是老子的种!”
俩人在被窝里嘿嘿地乐,楚珣拽着传武的裤子,非要再看看。
传武还不太好意思了,男子汉了,不在别人面前扒裤子的,可是拗不过楚珣在被窝里拱来拱去,赖了吧唧,像一头小猪一样拱他。他平时对别的哥们儿都不亲近,兄弟是兄弟,但从未生出想要肌肤相亲的那种兴致,唯独就对楚珣不一样。二人无话不谈,没来由地喜欢对方。楚珣使小眼皮一翻,伶俐的口齿指使他这个那个的,他就没脾气了……
传武于是半侧过来,背对楚珣。楚珣把他的睡裤和内裤扒下来,借着床头小灯亮光,仔细看那块据说是霍师长金手指一点就印在儿子屁股上的胎记。
楚珣目不转睛,盯那块胎记盯了很久,心里是一种奇妙的无法言喻的感觉。
他就是故意跟对方起腻歪,想要亲近的念头让他心里发痒,悸动,一步步试探二武容忍他的底线。
已经挺长时间了,有些小秘密,楚珣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压在自个儿心里面,沉甸甸又甜滋滋的,尤其不敢跟二武说。
他私底下,几乎每一次走在霍传武身后,都会不由自主地、着了魔似的,盯着对方的屁股看,看透过第一回,就忍不住想看第二回,上瘾似的。传武有时穿牛仔裤,有时穿军裤,夏天穿条纹或者格子的大裤衩,昂首挺胸很爷们儿地在前面走,他就跟在后面,视线凝聚在对方后腰上不出几秒钟,裤子布料慢慢在瞳膜上浮动,透亮,男孩挺拔的臀部就显露出来,那块胎记若隐若现。
楚珣出于无知与好奇,也偷看其他人比如邵钧的屁股。
邵钧长得漂亮,楚珣打小喜欢,对小钧儿有天然的亲昵感。他试过盯着邵钧后腰半分钟,也能看到邵钧的形状。可是邵钧身上没长胎记,更重要的是,楚珣对邵钧屁股长什么样儿简直太熟悉了,从小一张炕上玩儿大,穿开裆裤互相扒着捏鸡鸡,邵钧身上一套东西是哪一卦的他门儿清,完全没新鲜感,有什么可看的?
至于旁的其他人,他也不感兴趣,不想看。
霍传武的屁股长得好,紧实有肌肉。楚珣忍不住捏捏,男孩的臀挺瓷实,手感有弹性。他捏一下,传武颤一下,他再捏,往臀缝里捏,传武实在忍无可忍,挥开他的手,把裤子提上。
转过身的时候,楚珣看到二武竟然悄悄脸红了,门牙咬着下嘴唇,挺害羞的……
两人面对面睡着,霍传武闷头不说话,眼睛半闭,黝黑浓密的睫毛在眼窝里铺出两道半弧形的影子,面孔英俊,唇形很好。
楚珣:“冷吗,我给你暖着。”
传武:“嗯。”
楚珣:“现在暖和吗?”
传武:“嗯……”
楚珣抱着人,两人胸膛贴胸膛,鼻尖蹭鼻尖,互相暖着。热度从楚珣的掌心渡到传武后背上,再缓缓沿肋骨攀爬到下半身。传武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热,某种奇妙的让他感动的热度,令他全身陷入极致的温暖。这种暖意在小腹盘桓,腹股沟处像过电,电流最终注入两腿之间,挥之不散,太舒服了……
感情上的知觉,在两个男孩之间,慢慢发酵,变化,变得不一样。
甚至说不清,究竟是从哪一天、哪一时刻,彻底变味儿变质了。
或许是从楚珣隔着车窗玻璃看到二武双眼通红手扒车门不放最后重重摔在地上身后一条血路;
或许自从他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一遍一遍翻小儿书然后偷偷将二武的模样脑补成武二郎;
又或许是那次他们一帮孩子憋着想揍小山东,他悄悄跟对方开小会:本司令不想揍你,你快给我想个办法啊!
或者是那一回两个小坏蛋从煤山上滚下来黑得像煤球子,二武脱掉上衣露出健美身材,浑身洋溢着少年的性感洒脱,用低沉温存的声音对他说:把脸给俺……
白天,沈博文和邵钧来医院看过一趟,把躺床上的两名病号拨弄调戏一番。
传武的大哥往返医院好几趟,每天早晚来送饭。
霍传军一根手指点着楚珣,膈应得牙根儿痒痒:“楚珣,恁可别再招俺们家二武了,两个以后别这么要好成不?俺谢谢恁了成不?!”
“都为恁家脱层皮了,以后还了得啊?”
“还有,这盒饭俺妈特意做给恁吃的。”
霍传军嘴上没一句好话,但是一趟趟往医院跑,每回有他家二武的饭,就一定有楚珣的饭,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楚珣一见霍家大哥,就自觉把大半张脸埋到被子里,装睡,其实那哥俩每一句话音他都侧耳倾听着,心里打着各种各样的小盘算——那哥儿俩可真亲热,多大人了,还要哥哥喂饭,还用哥哥给擦嘴……二武不会因为听他哥的,以后就不跟我要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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