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送到这吧。”叶祈远神色有点蔫哒哒的,似乎昨晚没睡好。看得纪尧非常不满,斥道:“知道今天要赶航班,昨晚还不好好睡?”
“飞机上还可以睡……”叶祈远嘟囔了一句,昨晚他一直在想纪尧的事。
在离开之前,叶祈远给了纪尧一个拥抱。
他似乎在纪尧耳边说了什么,这个拥抱的时间很久,以至于严岱先看不下去了:“行了你们,过几天就要见面了,搞什么生离死别?”
严岱一脸酸倒牙的模样,把叶祈远揪起来扔进了登机口。
出乎意料的是,分开后,纪尧的脸上并没有不舍和气愤,而是一脸沉思。看着叶祈远离开后,纪尧便直接开车回了公司。
这一次,纪尧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入直达顶层办公室的电梯,他破天荒的一个人走进星耀大楼的观览电梯。
观览电梯的闭合门设在侧边,其余都是透明的钢化玻璃。站在这里,可以将星耀大楼外的场景一览无余,也能完整的观看星耀内部每一层的构造。
电梯的速度很慢,靠在栏杆上,纪尧忍不住想起之前在饭桌上叶祈远说的话。
他一手成立了星耀,世家里的老头子夸他有出息的人不少,外界阿谀奉承的话更是扑面而来。但这一切纪尧带来任何影响,在他看来,成立星耀是他的工作,他一向对自己的生活有着详细的规划,然后便是按部就班的填格子罢了。
即使星耀的影响力再大,纪尧也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让人自豪的事。
可是偏偏叶祈远三言两语便改变了他的态度,让他想要以另外一种目光,再次巡视自己打下的天地。
电梯一层层上行,纪尧却在星耀的楼层里见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是海蒂。纪尧皱了皱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本应该昨晚就回A国的,不知道现在为什么来了星耀。
纪尧依旧没有动作,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观察着在楼层里缓缓独行的海蒂。
海蒂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人,所以来到这里应该不是为了工作。她走得很缓慢,在楼层里每一个部门,每一个独立设计的标志前都驻足很久。像是在观察什么,又像是在捕捉时光留下的痕迹。
她在这栋楼里走着,透过整栋建筑,和建筑里的人与工作,尝试追忆纪尧一路的辛苦。
纪尧同样看了很久,然后他考虑了一下,伸手按下了暂停键走出了电梯。通过楼梯下了几层,纪尧来到海蒂所在的楼层,朝她走了过去。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海蒂见到他也吃了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没什么事……只是那天小叶说的话让我印象很深刻,所以我来看看。”
说着她又忙补充道:“没有打扰你们的工作吧?”
静静的凝视了海蒂很久,纪尧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转身朝外面走去,他沉沉的声音传来:“到楼下的咖啡厅坐坐吧。”
在他身后,海蒂瞳孔一缩,愣在当场。她完全没想到纪尧会主动约她谈谈。
海蒂很久之前,便想修复自己和儿子的关系。说修复也并不准确,她只是想将缺失的母爱补给纪尧,只求纪尧不会拒绝罢了。
但她天生就是个不会处理这些事的女人,让她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跟纪尧交流,对海蒂来说这完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难事。为此她甚至不惜抱了几个解决相关问题的机构,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到楼下的咖啡厅里坐定,但纪尧并不知道说什么好。
的确,之前的每一次,他都对海蒂的到来抱有一种强烈的排斥,甚至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
现在,看着对面脸色有些憔悴的海蒂,纪尧想到的却是当年她领着自己,把他送到纪家的场景。或许是昨天刚和叶祈远回忆了一番,这些纪尧曾经以为自己忘记的事情,在他脑海里变得越加清晰。
相顾无言,一杯咖啡很快便见了底。还好让纪尧感到舒适的是,海蒂也没有说话。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兜兜转转,最终纪尧开口时,只问出了一句话:“你后悔吗?”
长时间揉碎在时光里的一切怨念和不甘,到最后,也只融成这样一句话而已。
海蒂同样是个要强的女人,和纪尧一样,她天性便不喜欢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但现在,纪尧问出这样一句母子间心知肚明的话,却让海蒂浑身的盔甲一瞬间破碎。
她闭上眼睛,本想止住眼中的酸涩,但却让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是。”第一次,海蒂在自己儿子面前完全剖开心扉,“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没想到会这样,真的对不起……”
眼泪夺眶而出,弄花了海蒂的妆容。让现在的她剥掉知名设计师的冷漠外壳,变得只像一个憔悴的、无能的母亲。
“我想补偿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已经那么大了、我真的很后悔……”
安静的看着哭泣的海蒂,童年遗留下的所有不甘,都在海蒂泣不成声的道歉中缓缓消逝。最终,纪尧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海蒂的肩膀。
这不是一场促膝长谈,也不是足够让人愉悦的谈话,但这次送走海蒂之后,纪尧却莫名觉得轻松了很多。
他再次回到了星耀的观览电梯,脑海里响起的却是今早叶祈远临走前对他说的话。
青年的脸色疲惫,声音也是又沙哑又柔软,他道:“尧哥,我想了很久。我知道没有任何人有立场劝你原谅,因为承受所有伤害的,都是你。但我还是想说,如果可以,不要拒绝别人对你的好,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纪尧永远也忘不了叶祈远那时的眼神,青年的目光中带着一种隐秘的心疼和羡慕,继续对他说道:“尧哥,你知道的,我没有妈妈。也许我的母亲,即使想对我补偿,也没有机会了,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多一个人爱你,其实是件很幸运的事。”
纪尧突然很想给叶祈远打个电话,但他将手机摸出来,才想到,叶祈远现在应该还没下飞机。但他忍不住了,即使知道青年不能立刻听到,还是给他发了条语音信息:
“她今天到星耀来了,我们好好的谈了一下……”
今天虽然是临时把纪尧叫回来的加班,但星耀所有员工都发现,自家总裁的心情出乎意料的不错。
叶祈远刚下飞机,就看到了纪尧发给他的消息。看时间,是好几个小时之前,这让回消息的叶祈远忍不住会心一笑。
纪尧向来都很有耐心,能克制不住的给他发消息,这说明那个时候的纪尧一定很开心吧。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叶祈远心想,也不亏他昨天一晚上没睡。坐上了车子,刚想着到了落脚点怎么好好的补一觉,助理小王便一脸沉重的提醒他:“叶哥,你趁这会儿赶紧睡吧,别玩手机了。”
小王现在的语气跟严岱越来越相似了,之前刚跟着叶祈远时,他对叶祈远还是爱豆式的崇拜。但现在相处久了,他便发现原来看起来十分成熟的叶祈远,也会干出熬夜打游戏打到凌晨三点钟这种不靠谱的事。
所以偶像光环便骤然碎裂,现在他对叶祈远反而多了种对网瘾儿童的关爱。
叶祈远则因为小王的提醒感到纳闷,他问道:“今天晚上又不用去剧组,哪儿需要那么急。”
闻言小王叹了口气,深沉的摇了摇头,把行程表拿出来怼到叶祈远脸上:“叶哥,你忘了。你得奖后拿到的请帖很多,今晚就有个推不掉的宴会。”
看到行程表,叶祈远的脸顿时绿了。完了忘了这茬,他今天不会猝死吧?
一直到试衣服的时候,叶祈远都在打瞌睡。平时出席类似的活动,叶祈远向来只做发型不化妆。但这次只能拜托化妆师往他眼下铺两层粉,否则挂着俩黑眼圈出境,说不定就要有人怀疑他的私人作风了。
用小学班主任的话说,那就是你晚上不睡觉偷鸡去了吗?
到达活动场地时,虽然一身疲惫,但叶祈远依旧能以完美的形象出现在媒体的镜头前。他以二十二岁的年龄踏进金像奖的颁奖典礼,还一举拿到了奖项,这让叶祈远即使在A国热度也是居高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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