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卓说着,就冲顾为钦点点头,转身走了。
顾为钦看着这个萍水相逢的男孩子苗条纤细的背影,居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种预展,门票都是有登记的吧?顾为钦顿了顿,转身去找富士高的经理了。
这天快12:00了,沈思卓才从修复室里出来,他换了衣服去吃饭。
马教授兴奋的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他就笑道:“思卓啊,咱们的项目批下来了!年后就要成立攻坚小组,跟社会上的律师合作,向外国追讨流失文物。这个项目我盼了很多年,思卓,你要加入吗?”
国内文物从业人员,哪个不想索回流失文物呢?但是,看着马教授期待的眼神,沈思卓倒有些犹豫。
马教授从年轻时,就致力于文物追索工作。因此声名鹊起,也因此犯了所谓的错误,被发配到修复中心。他很清楚,这一直是马教授的心愿,可他一个没什么经验和天赋,只会粘瓷片的人,对这项工作有什么帮助呢?
沈思卓道:“教授,我在文物鉴定上,连皮毛还没摸到,这么难得的机会,不如让师兄他们去做。”
马教授爽朗的笑道:“整个研究中心,也就咱俩觉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是个机会了。我本有些心灰意冷,但这次难得有大律师行愿意接手。我这心思就又活动了。思卓啊,你还年轻,整天关在屋里修文物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跟我出去闯闯!”
近年来我国在各方努力之下,追索回了4000多件文物,但与超过1000万件的海外流失文物相比,仍是杯水车薪。
流失文物追回,一般有三种途径。一是官方成立追索机构,建立流失文物数据库,随时协商。二是拍卖购回。第三种也是最难的,就是法律追回。
各国法律不同,目前依据就只有二战后,国际教科文组织通过的关于被盗或非法出口文物等公约。国际公约约束力低,实际情况千差万别,需要外交部门配合协调。工作时间长、难度大,成功率低。因此愿意协助文物保护机构,做国际诉讼,流失文物追回的律师和私人机构越来越少,知名律师更是少之又少。
哪知,去年他们博物馆发现一批海外流失文物即将上拍,公开向社会寻求合作时,申城最具知名度的郑伟年大律师,却派人主动联系,表示愿意开展长期公益合作,成立专门的任务小组,协助博物馆追回海外流失文物。
郑伟年的年轮律师事务所,是申城数一数二的大所。博物馆领导一收到消息,自然很高兴,经研究决定成立了项目办公室,由马教授专门负责。
沈思卓听了,也有些热血沸腾。但他想了想,还是道:“教授,我怕拖您后腿,您让我再想想吧。”
马教授爽朗的笑道:“也好,进了这个新项目组就要到处跑,毕竟不如现在安稳,你考虑下吧。”
晚上,沈思卓跟顾苒聊天,忍不住问了马教授让他加入项目组的事。
顾苒就回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他一发出这句话去,就有点后悔了。但是如果现在撤回,就太显眼了,顾苒就没有动。
果然沈思卓马上回道:“是啊,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顾苒就打哈哈的回,“以前跟你聊天的时候,你好像提过。”
沈思卓就疑惑起来,他好像从没跟顾苒提过这方面的事。沈思卓一向自恃记忆力好,毕竟他一个学古玩鉴定的,别的先不说,上下五千年的东西,至少要装在脑子里。
沈思卓就追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聊过这个了?”
顾苒硬着头皮道:“整天跟你聊天,谁能记得住那么多。再不然就是跟其他同学聊的吧,学古玩的不都有这种理想吗?”
见顾苒这样说,沈思卓就疑心,他把跟别人聊的记混了。光华大学也有这个专业,虽然因客观条件限制,在国内文保鉴定上不算太出名,但人家大学top9在那摆着,怎么说也是不错的专业。顾苒碰见其他院系的同学,跟人家聊几句也正常。他又那么拉风,一看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但要是当真去问顾苒,他是跟男生还是女同学聊的,就不太好看了。
沈思卓就岔开话题道:“是啊,可你也知道,我只会点修补的活计,在文物鉴定这一块都没经验,法律更是一窍不通,别说打涉外官司了。但我们这次合作的律所,是申城顶尖的,听马教授说是郑伟年牵头搞的项目,能跟大律师学习的机会也蛮难得的。我就是觉得,我去了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添乱。”
“话不是这么说。”
顾苒回道:“以我学法律的专业眼光来看,每个大律师身边都跟着很多跑腿的。你们这应该也一样吧,总不能让马教授亲自去跟日程。你又细心,就做这些对接工作蛮好呀!”
沈思卓其实已经给他说动了,还是道:“我哪里细心了?我一直觉得我挺粗心的。”
“你还粗心?”顾苒道:“100多片陶俑碎片哎,一点点拼起来。要是我,别说拼了,看都看不过来!”
顾苒这样说,就代表看了沈思卓最近发的朋友圈。而且,还自动把陶俑碎片的数量翻了个倍。沈思卓心里很受用,却道:“奥,你说我是打杂的!”
“哪有?”
他这口气,就像故意找茬与男朋友生气,要人哄的,带着一点点撒娇的口吻。偏生20来岁的男孩子,就喜欢做人哥哥。
顾苒心里想着,要是沈思卓当面跟他撒娇耍赖,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或是用语音呢,也能听听语气。沈思卓平时都是一副别人家的孩子,或是邻居小哥哥耳提面命督促他学习、怕他学坏的正经样子。沈思卓难得这样跟他说话,却是聊的微信,倒是可惜了。这样一想,顾苒心里就有点痒痒的。
他就笑道:“你再好好看看,我明明是说你做的是对接工作。大律师身边的人才是打杂,我就是说我。我们再开学上大三,我就真得去律所实习了。”
沈思卓看了,是关系到顾苒前程的事,就顾不得跟他闹着玩儿了,“你实习的地方定了吗?我听人说,现在你们这个专业不好找实习的地方,公检法最吃香,要是家里没人没关系的,就要被分到律所去,给人当白工。”
“差不多了。”
顾苒笑道:“我妈就一普通老师,哪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跟你讲,其实都一样,我们有学姐分到法院。你看着够好的了吧?其实就是到档案室去抄案子编号。枯燥的很,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说起来我宁可去律所,打杂跑腿虽然辛苦,学点为人处事的经验也是好的。”
沈思卓听他这样看得开,才放了心。
沈思卓早上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里。他的同事刘通达就进来道:“思卓,外面有人来找马教授,说有预约。你出去接待下吧。”
沈思卓答应着出去,一抬头却见走廊上站着一位身材高大、面目英俊的青年,气质冷峻,站在那里叫人颇有些生人勿近之感。
沈思卓一怔,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顾为钦看见他也顿了顿,迎上来道:“沈思卓?这么巧,你就在这里上班吗?”
“是你?”
沈思卓这才想起来,笑道:“顾先生,就是你要找马教授吗?跟我来吧。”
顾为钦进去见了马教授说明来意,原来白总是博物馆的公益捐助人,多有来往,他正是为了那件鹅颈瓶,来请马教授做鉴定的。
马教授仔细看了视频,道:“这件鹅颈瓶,器施满釉,釉色莹润。圈足内刷芝麻酱色釉,釉面可见蚯蚓走泥纹,足底刻有数号二。若真是宋钧官窑,价值数千万。
但宋钧历代都有仿制。我看这工艺精细,并不是元钧。但是否为其他朝代后仿,我也不能断代。你们稍等下。”
马教授就请教了馆中的老专家魏季铭。
魏老兼通鉴定,尤擅瓷器,见这件鹅颈瓶可能是宋钧,也极为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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