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助手中捏了一叠子都是延乔集团的乔总吩咐带来的资料, 这会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 更是心都颤了。
他害怕身后的经理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在进电梯之后转头,牢牢盯着他,认真道:“这么跟你说吧……这阵仗是燕总上任以来最大的一次——法务部是奔着将那些人告到死的目的去的。”
那经理不动声色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告到死?!
“还有,王经理,你们的目的也很简单, ”特助看着电梯的数字渐渐上升, 最终来到了顶层, 在出去之前郑重地叮嘱了他, “你们的目的是, 要那群人身败名裂,要舆论永不反转,要将那些人钉死在耻辱柱上!”
经理默默地在心中掂量了一下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头昏脑涨,默默握起了拳,声音艰涩应道:“收到,那我现在——”
特助让他在外稍候,自己则带着资料满头细汗地进了总裁的办公室,开了门。
乔浪羽见到特助,将他手中的资料接了过来,旋即就温声道:“好了,你先出去跟公关部的人传达一下燕总的想法,这里有我就行了。”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落地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场景,明明阳光明媚,但是特助却觉得满身寒意。
因为办公椅上坐着的男人面色沉沉,手中的钢笔被他合上了盖子,向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桌上竟然有几分凌乱,看上去就令人惊恐万分。
特助真真是感谢这里有位延乔集团的太子爷坐镇,要是他在这,恐怕要被他这恐怖的气氛给吓死了。
他连忙出去关门,让整个办公室内重新回归到安静、密闭的环境。
乔浪羽从门口走到了燕亦泽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旋即斟酌着开口道:“资料我拿来了,废了不少功夫……我只是粗略看了一眼确认真实性,就已经觉得……”
就已经觉得难受了。
“你做好心理准备。”
乔浪羽喉结动了动,感觉自己回到了燕亦泽刚被“抛弃”的时候,神情冷淡恐怖,几乎让人不敢接近。
“我知道。”
燕亦泽有点压抑,低声说。
他伸手将乔浪羽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翻开了第一页。
他瞳孔骤缩。
这些资料是比较难拿到,因为这是当时邻居报案、上门调查拿到的档案复印件,这些东西算是内部的东西了,虽然没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但……
这是姜溯宁十七岁之前的东西。
家暴这件事情是很难解决的,俗语总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使长期见到这孩子受伤,警察们也没办法做出什么有效果断的判决方法。
能把姜科带去蹲几天拘留吗?恐怕姜溯宁会被打的更加厉害吧。
能把姜溯宁带走?带去哪儿?他这么大个孩子了,出去住几天也是治标不治本。
当时写笔录的女民警似乎是心有不忍,拍了照片,详细地附录上去,言辞之中略有心疼。
半大少年,吃不饱,肚子都是凹下去的,瘦的跟纸片一样,腰比女孩子还要窄,但是恐怕没有女孩子羡慕,因为他的腰上全是伤口。
有皮带的抽伤,有烟头烫伤,也有拳打脚踢的淤青。
少年的脸上没有恨意,没有疯狂的神情,有的只有麻木,温和,平静。
因为他习惯了。
燕亦泽手中的钢笔被他紧紧捏着,竟然有一些要折弯的趋势。
乔浪羽有些不忍地转过了脸,略微蹙眉。
他是粗略翻了一下,以前只知道姜溯宁家里条件不好,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不好。
这几张当初的笔录、邻居的证词、记录的照片被翻了过去,燕亦泽又看到的是一些更加私人的记录。
当年姜溯宁走掉,还没遇见小姨的时候,一个人独自生活的那一年。
他似乎从来没仔细描述过自己经历的这一年苦难。
只是冷静,平常的说自己打了两份工。
但他也没说自己平常会被欺负,也没说过自己攒着钱,一点点给燕亦泽打回去,自己则舍不得吃饭,舍不得买东西,只能穿着破旧到难以言喻的衣服生活。
当年工地外一个饭店的老板娘说的话此刻正形成了一副画面,牢牢的焊在了燕亦泽的脑海之中。
彼时正值夏日。
正是少年的生日。
高考第一天结束的少年们从四面八方回家,欢声笑语、吵吵嚷嚷,一波人来到了这个饭店里,招呼着坐下吃饭。
香喷喷的饭菜彰显着热闹和庆祝,欢乐和愉悦。
姜溯宁从后厨出来,看着自己满手的水泡,又看了一眼菜单上那些算不上昂贵,却消费不起的价格。
他冲老板娘笑了一下,喊了一声:“我先走了。”
那老板娘雇了姜溯宁,可是太合算了,见他中午饭忙完了准备走,喊他停下来,忙道:“你没吃上饭吧?”
平常姜溯宁都是中午吃工地的盒饭,晚上吃饭店的大锅饭。
今天他回去迟了,恐怕没饭吃了。
老板娘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随手从自己凳子底下抽了一盒方便面出来塞给姜溯宁,笑了笑:“去工地吧!”
姜溯宁有些哑然,感激地接了过去。
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的生日蛋糕,生日面条,生日礼物,就是这一盒小小的泡面。
他跟工友借了个打火机,用了一根棉签,插在他泡好的面上。
这就是他的生日了。
燕亦泽手中的钢笔已然坏掉,从中断开,墨囊爆开,蓝黑的墨汁顺着手流淌下来。
他将这份资料放到一旁免得被墨水沾脏,旋即霍然起身,走到了自己的休息室内。
冰凉的水从手上流淌下来,将那些墨汁冲刷掉,却依然有黑色的痕迹没法洗净。
燕亦泽沉默着,伸出手来,整张脸都被冷水沾湿了。
身后的乔浪羽跟着他进来,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
“当时你那笔钱进了赌场,把那对夫妻欠了别人的债给还清了。”
燕亦泽“嗯”了一声,低低地说:“我知道。”
乔浪羽更加不忍了:“……他们这几年赌得更加厉害,家里一直在吵,房子卖了还欠了大概几百万,现在就想跟你老婆要钱,你知道的,这些人很贪心。”
“找到那笔债的债主,”燕亦泽寒声,“这几百万是高利贷还是敲诈勒索,我想他们很清楚。”
当然清楚,这些人……呵。
乔浪羽听到这一句,竟是赞同的冷笑了一声。
“行啊,足够告到他们死在里面了吧。”
在收购必音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都没全部出动过的法务部,如今在对待三个无赖的时候竟然倾巢而出。
要是这么多精英还不能让他们死得丑陋点……当法务部是吃干饭的吗?
不管怎么说,胜局已定。
只是……
“我知道要怎么做,你放心。”乔浪羽补充道,“唯一无法控制的就是舆论,你公司这里的人可以吗?”
控制舆论这件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当立案的结果出来之后,明眼人肯定都知道不是姜溯宁的问题。
但是万一舆论不正确,那就是姜溯宁的对象燕亦泽仗势欺人,结果不公正了。
要想舆论从头到尾都偏向姜溯宁,就要将他的伤口扒开,就要他向公众示弱,告诉公众……其实姜溯宁才是更“弱”,一直被欺压的那一个。
但……
燕亦泽冷声说:“这些资料不可以让大众知道。”
“如果公关部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控制舆论,”燕亦泽寒声,“我高薪聘他们过来是玩的吗?!”
他宁愿用更愚笨的方法,愿意花更多的钱,愿意布置更大的局面。
就是不希望,姜溯宁的伤口被血淋淋地撕扯开,不希望众人用异样、同情的目光盯着他看,不希望他时时刻刻被人提醒自己的悲惨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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