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下,脸上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
然后,他继续说:“刚好我的同事喊我做面包,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听了,还因为做得太差被骂了两句……”
牧嘉实皱着眉,不想听这些毫无意义的叙述。他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就是,气氛。”那人说,“他们的表现都很奇怪,很专注……专注到了不对劲的地步。让我觉得,他们好像爱上了面包一样……
“我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后就说想离开。他们就不愿意了,说怎么可以提早下班,不可以……对不起面包……什么的。
“然后我就是想走,有人就拿起了一把刀子,冲我的腿砍了一下,说这样我就不能走了……我真的吓到了。你们明白那种感觉吗?
“本来面包房里的香气,让我觉得很舒服,让我觉得喜欢那个地方。但是……但是一瞬间,血腥味就让我清醒过来了。
“我就……逃出来了。他们都在拦我,但是我不敢继续呆下去了。”
他的脸上慢慢显示出了一种古怪的迷茫,他呢喃着说:“我觉得,再多呆一会儿,我就要像他们那样,喜欢面包房里那种气味……喜欢面包柔软的感觉……
“喜欢……迷恋……深爱……”
他喃喃说着。
牧嘉实冷静地打断了他:“我明白了。”
那人神情一怔,怔忪了好一会儿,然后脸色一变,再一次惊恐地说:“我刚才怎么了?!该死,难道我还没有摆脱那个地方的影响吗?疯狂……疯狂,已经感染了我吗?”
他恐惧地低声说。
沈云聚皱起眉,对牧嘉实说:“这意味着,我们甚至不能长久停留在某一个地点,是这样吗?某一个地点就意味着疯狂的浸染……”
牧嘉实说:“你还记得,之前在徐北尽的噩梦中,贺淑君和神婆去过的那个场景吗?
废墟探索……好像是这样的称呼,那些探索疯狂遗迹的人,就会将遗迹中的疯狂,带出来。”
沈云聚低声说:“这简直就像是病毒。”
他们对面那人惊恐而茫然地看着他们。
牧嘉实沉吟片刻,然后问他:“你是任务者还是扮演者?”
“任务者,我是任务者。”那人连忙说,“扮演者是什么?那些窄楼居民?”
牧嘉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现在你安全了,我们就此分开吧。”
那人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牧嘉实嘱咐他说:“不要长久停留在一个地方,避开其他人,尽量保持清醒和理智,不要……被疯狂感染。”
那人用力点点头。
沈云聚跟随着牧嘉实离开,当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的时候,他说:“为什么不和那个人一起行动?”他顿了顿,“你还是担心……”
“他已经被疯狂感染了。”牧嘉实的语气十分冷酷,“或许此刻还能保持清醒,但是下一刻就会彻底疯狂。我们不可能一直和这样的人一起行动。”
沈云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牧嘉实,心想,是的——牧嘉实从来都是如此。
清醒、理智、冷酷。他能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即便这件事情显得十分残酷。
当牧嘉实叮嘱那个人避开其他人的时候,或许对方想的是,他得避开那些疯子。但是他或许没有想到,他自己就即将是一个疯子。
沈云聚想了片刻,最终只能苦笑。他说:“希望其他人也能意识到这一点……疯狂,是可以感染的。”
“希望如此。”
他们继续往前走。
在他们的身后,仿佛有隐隐绰绰的雾气,遮蔽了他们来时的路。
徐北尽和林檎总算是找到了第二个数据端口。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窄楼底层的空房子居然有这么多。
所谓的窄楼底层,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层」,而是由许多个联通的楼层,共同构成的一大片区域,应该说,贯穿了好几层,并且统称为窄楼底层。
所以,即便是以林檎的速度,他们也还是耗费了漫长的一段时间。
那个端口的位置每分钟变换一次,有时候能直接从一个位置跑到最远端的另外一个位置。林檎哪怕是飞,都来不及飞过去。
这就像是一场捉迷藏。而那个躲起来的家伙,每分钟就能换一个藏身之处。
幸亏徐北尽有上帝视角。
林檎有些奇怪地打量着手里的这个东西——数据端口。
光看外表,他肯定不会以为这玩意儿是个数据端口。但其实还真的是。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门把手,现在被林檎用暴力手段拆卸了下来,于是端口也就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里面,无法再移动。
徐北尽解释说:“门把手就只是普通的门把手,但是数据端口潜伏在里面。”
林檎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问:“这个端口是用来干什么的?”
现在他知道了,之前那本更新日志,是用来记录NE对于这个游戏的更新,并且让外界的游戏设计者审核。
那么,这个门把手呢?
“这是新玩家登陆的端口。”徐北尽说,“它会不停地在空房子里变换位置,等待新玩家来到窄楼的时候,给他们分配初始地点。因此,它的位置才会是在窄楼底层。”
林檎恍然大悟。
他不禁问:“这是给新玩家登陆的端口,那么老玩家呢?”
徐北尽沉默片刻,然后无奈地说:“你忘了,老玩家就是我们这些人类啊。我们只需要登陆一次,之后就不用再登陆了。”
毕竟,他们也出不去。
林檎却说:“但是,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有一个什么……主播?他也进入过这个游戏。”
徐北尽一怔,迟疑了一下,倒也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思维盲区,他说:“对……你说得对。老玩家也应该有一个登陆端口……”
然而徐北尽左思右想,却没能想起来这种登陆方式的数据端口应该是什么。
他皱着眉,目光定格在林檎手中的门把手上。难道这个门把手不仅仅是新玩家登陆的端口?
或许老玩家登陆的时候,门把手也会将他们分配到既定的房子里?
徐北尽想着,但是不太确定。
像欧莱,他第一次进入《逃出生天》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进入窄楼,在噩梦中就强行退出了;
而第二次他自然仍旧是以新玩家的身份登陆的。
但是在这之后,他必然还登陆过一次,给徐北尽留下他已经完成任务的留言。
所以必然是有一个老玩家登陆的端口。
但是,徐北尽甚至不知道,老玩家登陆的方式是什么,他们进入游戏会停留在哪儿。他自己又没有以老玩家的身份登陆过。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新玩家第一次进入游戏,既然是默认去往噩梦之中,而并不是去往窄楼,那么这个门把手……真的就是给新玩家登陆的端口吗?
徐北尽想了片刻,然后有点头痛地敲了敲额头:“不……不对。新玩家也可以跳过初始默认的噩梦环节,直接进入窄楼……”
他突然就有点想不明白了,思维好像有点进入了死胡同。
林檎低头打量着这个门把手,然后说:“所以这就是一个登陆端口,对吧?不管新玩家还是老玩家……”
徐北尽诧异地意识到,林檎的说法是对的。
这是门把手。尽管它停留在空屋子里,但是也未必不会去往有人的屋子。
他们寻找这个门把手的时间点,是在所有人都已经进入噩梦的情况下,不管是终极噩梦还是其他噩梦。
此外,也并没有老玩家在这个时刻登陆。
所以,它当然是停留在空屋子里,等待着新玩家的到来——尽管它可能永远也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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