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余生有幸识故人(11)
他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说道:“我去吃个饭,一会儿就回来了。”
在外间,吃了两个羊肉馅儿的胡饼,又喝了两碗汤,净面更衣之后,薛承业认命地回去继续给杜衡当枕头枕着。无聊至极,他只好让侍女拿来了他唯一比较熟悉的汉书,开始看,发现看不进去,不如杜衡给自己念的时候好。
他看了两眼,又盯着帐子发起了呆,低头看了一下仿佛睡着了还在皱眉的杜衡,索性就开始了读书,读得结结巴巴,断断续续。
但他还是读了一卷又一卷,读到了“今訾算十以上乃得官,廉士算不必众”的时候,把“訾”念成了“此”,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吱”。他本来以为是房间内进了老鼠,但感觉到膝盖上的异动,发现杜衡抬起了头,认真地对着自己发出了一声“吱”
“什么?”薛承业脸色古怪地重复了一句,实在搞不懂为何杜衡忽然学了一声老鼠叫。
“那个字是吱,不是此。”杜衡严肃地说道,“你念错了。”
薛承业见此,不由大笑,抱过杜衡就道:“我还以为是进老鼠了,原来是你这只小老鼠。”
杜衡怔怔地看着他,侧过了头,说道:“我饿了”
“你是该多吃些。”薛承业摸了摸他瘦削的腰,道:“你回来了。”说到这里,他长出了口气。
“我一直都在。”杜衡也有些恍惚,道:“我只是觉得太对不起你了。”他现在真正清醒过来了,想到自己做过的事就觉得愧疚,他的那些疯话只怕要吓坏很多人了。
薛承业对我太好,我未及回报就已伤害,实在是太对不起了。他这样做与当年的卢璈、卢瑛之流有何差别,一想到这里,杜衡就忍不住对自己心生厌恶,埋首在薛承业怀里,将想要干呕的冲动压下去。
薛承业听到这个,感觉到杜衡在自己怀中轻颤,感觉这个人终于是活过来了,只觉得要谢天谢地,实在说不出责怪的话来,只是叹息着说了句:“我很累。”
“对不起。”
“别说这个,我要的是以后。”薛承业强势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斩钉截铁,不容反驳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不能这样子。”仿佛是在战场之上指挥千军万马,军令如山,不可不尊。
杜衡在薛承业几乎是命令式的话语下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腰都软了,好想就这样软到在薛承业怀中,他也是这般做了,下意识立刻答了个“是!”然后就从薛承业的手下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像是抽尽了身上的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倒了进去,被温暖的怀抱刚好接住。杜衡忽然觉得心满意足了。
薛承业抱着他,只觉是做梦一样,忍不住就道:“真是拿你没法子,你就是天生会对付我的吧。”
杜衡听到这个就想笑,笑得身体一抖一抖,在薛承业怀里蹭了又蹭,薛承业闷哼一声,一把捏在杜衡光溜溜的臀上,感觉到手下的挺翘,若不是因为怕他身体受不住,真想就这样按着他,干到他喊都喊不出来,但现在他还是勉强忍住了,威胁道:“起来穿衣服,去吃饭。”
杜衡眼角一扬,就向他一笑,道:“吃我吧。”
薛承业直接翻身将他压在下面,直接将他裹身的薄被掀起,大手在他的滑腻的皮肤上轻轻滑过,然后就按捺不住地大力揉搓起来,从鲜红的乳珠再到扁平的小腹,每一处都令人爱不释手,淤痕、压印或者点点的出血;呼吸渐渐粗重,双眼发光地盯着他的圆润肩膀,一口就咬了下去,杜衡的皮肉仿佛也具有难言的魔力,吸引着他嗜血的欲望,好想让他出血,好想让他哭……
他好像确实是哭了,细细的呻、吟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就像是战场上的擂鼓,鼓舞着他一往无前地冲锋,征服,践踏……
杜衡感觉到自己被粗暴地啃咬着,无所不在的疼痛让他感觉到自己竟是前所未有的鲜活存在着,所以他把薛承业搂得更紧,贴在他耳边故意地叫喊着,鼓舞着他的进一步侵犯,他想要无比粗大而火热的事物来占有自己,让自己忘记过去、未来的存在。
薛承业一抬头,仔细看着杜衡的脸,看到他两颧上不自然的绯红,按着他的肩膀,喘着粗气,就道:“不行,你快两天什么都没有吃了。”
杜衡不耐地弓起身去蹭了蹭薛承业勃发的,笔直戳在自己身上的某处,道:“你就忍着?”
薛承业在他身上磨了磨,贴着他耳边道:“我再忍不住,都不能这样。”
杜衡听到这个,心里一震,有些黯然地说道:“你说的很是,是我错了。”他本来想要赔罪,倒是又被薛承业教训了一通,心里更是愧疚,刚要说话就发现自己果然是饿了,因为肚子就响了一声。
第十九章
薛承业听到这一声响,不由得大笑,道:“快去穿衣服,我去洗个澡。”
“嗯。”
等到两人穿戴整齐,走到花厅前,竟然刚好碰上了。杜衡向他一笑,有些羞涩地走到他旁边去主动拉着他的手。薛承业见此,心里不由得意,却又怕自己忍不住傻笑出声,只能重重地握了握杜衡的手,然后又反应过来,低声问道:“疼了不曾?”
杜衡却低声笑出了声,道:“不,其实有些,就一些。”
“诶。”薛承业拉着他进去坐下,道:“下次打我一下,我会注意的。”
“嗯。”
两人坐下用饭,本来该是分席而坐的,但是他们后来也挪到一起去了。一个在不住地推荐自己喜欢的清炒笋片,另一个在给对方夹大块大块的肉,最后只能相对一笑,开始慢慢品尝,肉不难吃,笋片也不错。
旁边侍候的侍女小厮们看着他们推让,商量,也早就笑得打跌,险些就把手中提着的物事都扔到地上去。杜衡抖了抖耳朵,听到侍女们几乎压抑不住的笑声,掐了薛承业的手腕一下,让他安分些。
薛承业反手扣着了杜衡的手,道:“好了,好了,我们吃饭。”
慢慢地吃完了饭,杜衡捧着茶碗暖手消食,薛承业在后面把他环着,摸着他的腰,道:“还要吃果子吗?”
“吃不下。”杜衡想到自己刚硬撑下的大肘子就觉得后悔。薛承业一边伸手给他暖着胃,一边叹道:“慢慢来,唉,刚养出来的一点肉就又都消下去了。”
杜衡听到这个,撇了撇嘴,暗道这怎么说得像是养猪,就道:“你怎么老要我长肉?”
“你身体好。”薛承业毫不犹豫地答道,“我摸上去手感好。”
手感好?!杜衡听到这个,脸上发烫,曲起手肘就要给他来一下,这次却被早有经验的薛承业先下手为强。薛承业将杜衡完全按紧了在自己怀中,轻佻地在他的脖子上轻啄着说道:“看来也吃饱了。”
“嗯。”杜衡听到这暗示意味十足的话在耳边响起,而臀部那里已经像是被一根烙铁戳着一样,就感觉像是春天的蚯蚓直接钻到了自己的心底,低声应了一声,只能勉强抗议道:“不要在这里,回房。”
薛承业又吻了他一下,道:“好。”
正在缠绵之时,侍女又急匆匆来报道被杜衡派去做事的薛三全,薛四喜回府了。薛承业听到这个,手上动作一停,想到是之前他下了令让他们一回府就过来。但他现在更想回去再问杜衡好了,所以刚要开口说让他们回去归整,就被杜衡按住了手。
杜衡还是脸色微红,喘息微微,显然也是刚从快感中挣脱出来,却是无比认真而坚定地看着自己,道:“有些事还是早说了比较好。”
“好。”薛承业点了点头,对侍女道,“让他们过来吧。”
杜衡从薛承业身上起来,整了整衣服,坐到对面去。薛承业见此,也觉兴致全无,眯着眼睛看向端坐垂眸的杜衡,看他青衿玉冠,神色端然,宛如当日那样清高桀骜,不可攀折。
这时候人来了,两人进来行礼,看到薛承业与杜衡相对而坐,气氛整肃,也是心中一凛,分别出列说了自己去做了什么。
薛三全是被杜衡吩咐了前去卢璈在长安的私宅守着,守了一天一夜,再无波澜,除了今天早上那人被洛阳风雨镇的镇守捕快带走了之外。
而薛四喜报上的消息就劲爆多了,薛四喜也是被杜衡指派了去风雨镇外的紫微观中蹲守,竟然成功抓到了企图毒杀生母的卢家十九娘,并且将之送官,相信有燕国公的背景下,当地官府也不敢徇私。
听完之后,薛承业一挥手让人下去领赏,转头看向杜衡,看到他半垂着头,看着衣服上的纹理,但是眼睛半勾着 ,泄露出深深的恨意与嘲讽。他忽然间觉得有些阴森,试探着说了句:“仲平?”
一听到这个,杜衡像是惊醒了过来一样,竟然就笑了出来,先是微微一笑,然后越笑越大声,最后就是仰天大笑,仿佛要笑断了肠子一样疯狂地笑着,笑到最后,他竟然就按着胸膛滑溜到地上咳嗽起来。
薛承业赶紧过去,把人扶起来,一边给他拍着背,一边说道:“大仇得报,高兴是应该的。”但他发现杜衡竟是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杜衡勉强舒了口气,抓着了薛承业的手,道:“我都不知道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怎么了?”
“你刚才没有听到吗?”杜衡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病态的绯红,神色激动地说道:“我预先让人去了紫微观那里等着,等着人上钩。”
“嗯?”
说到这里,杜衡两颧的红色更鲜明了,倨傲而得意地说道:“因为我早就料定了他们会这样做。”
“嗯?”薛承业看着他脸上如同涂了胭脂一般,像是大病之后一般,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背部,道,“不想说就别说。”
杜衡置若罔闻,仿佛喃喃自语一般,继续说道:“罢了,我从头跟你说吧。卢瑛她的话,你也听了,现在就听听我的一家之言吧。”
说罢,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瞥了一眼像是吓到的薛承业,第一次在阳光底下举起了自己的手,完全暴露出上面的狰狞伤疤,带着几分嘲讽地说道。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的手是什么回事吗?那要从一年前的三月说起了,那时候我应卢璈之邀,去了洛阳,卢璈说要将他的亲妹子卢瑛许配于我。知好色而慕少艾,我那时候是真的把她当做我的未来妻子看的。”
“但是后来,我和卢璈去赴桃李园之宴,同样是分韵作诗,但在场之人看了我的诗之后就说我是抄袭之人,并将一本早已刊印好的诗集扔到我面前来。再后来,卢瑛就亲自出首,说我的诗都是抄的。”
“我没有脸在洛阳待下去了,就回了长安。谁知道,谁知道,我一出洛阳,卢璈就写了篇闻名两京的好文章,字字句句指责我是窃文之贼,这是要我的命!”
说到这里,看似平静的杜衡第一次露出了惊悸、愤怒以及深深的恐惧之色,甚至眼圈都红了,眼泪将落未落,薛承业看到这一下子就心疼至极,将人抱进了怀里,拍着他的背道:“不想说就别说了。”
杜衡一把抓着了他的手臂,带着哭腔道:“我要说!我要说。”说着,呜咽了一下,一抹泪,哽咽道,“我一回到长安,他们就都来了,我本来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一时痛哭失声,热泪涌出,竟连薛承业的袖子都打湿了。薛承业抱着他,一边在他的脸颊上轻啄,一边道:“他们不知道你的好,我知道就是了。”
“不是这样的。”杜衡被泪水呛了一下,咳嗽着清了清喉咙,道:“他们冲进了我家门,打我,用刀砍我的手……我那时候以为我要死了。”说到个“死”字,他说得轻而又轻,像是耗尽了全身的气力,仿佛又看到了昔日的那个不堪情景,不胜恐惧地瑟瑟发抖起来。
薛承业听到这里,低头看着杜衡的手,虔诚地捧到唇边,轻轻一吻,然后才轻柔得像是把他呵化了一样问道:“你的手还痛吗?”
“不痛了。”杜衡听到这个有些惊讶,却也从恐惧中挣脱了出来,一侧头说道,“除了天阴的时候,会有些酸。那时候,房东怕在屋子里出了人命,进来把他们赶走了。我那时候还有些钱,就去找了个好大夫,听说还是万花谷出来的大夫了。”
薛承业听到这个,像是长出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问道:“那都是什么人,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用不着了。”杜衡的脸上虽还挂着眼泪,但是却露出了阴冷讥讽的笑,道,“我落魄之后,就在青楼里打滚,散尽家财就为了打探他们的短处。再后来,我就借了你的势,寻了个一直想搭上你的御史,让他去参了那些人的父辈家族一本,只要那个御史还在,这些人就别想出头。”
“他们想要毁了我的手,我就毁了他们的青云路!”杜衡像是着迷一样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伤疤,然后握紧了拳头,狠厉地喊出了一句!
“好,好,有仇报仇,不是很好吗?”薛承业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部说道。
“还有,”杜衡道,“我之前偷偷地去了洛阳,像一个幽灵一样徘徊在他们的大宅外,终于让我知道了卢瑛只是个家伎之女,而她的生母就在城郊的紫微观。一切,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说到这里,他抽了抽鼻子,总算把眼中的眼泪憋回去了,继续说道:“现在就说回到卢璈他们了。”
薛承业握紧了他的手,摩挲着他手背上的伤痕,道:“慢慢来,不用急。”
杜衡凄然地向他一笑,却是语气急切地说道,“卢璈他是什么人?!只是因为我对出了他的那个所谓绝对,就对我起了加害之心,心胸狭窄,无才无德的蠢货罢了。我给他提出的和解的要求是,他必须到你面前承认他做过的、曾经诬陷他人的事,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必然是另寻法子的。他虽然很蠢,但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因为还有个比他更蠢的人听他指挥。”杜衡说到这里,露出了与平日温和完全不同的冷酷笑意,道,“卢瑛她更蠢,她一开始就做错了。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得到一个卢家女的身份,甚至摆脱自己的过去,但是她却不知道用这样的方法就意味着她的把柄会一辈子都落在了卢璈手上,卢璈要她死,她也只能死。”
“我只是挑明了这点,合纵连横,皆为利往。他们之间也是勾心斗角。”杜衡道,“我只是让他们提早地吵了起来罢了。不过卢璈还是有些聪明的人,他必然会想到脱身的法子,例如斩草除根。这是最好用的。不是杀我,就是杀其他人,例如那个住在紫微观的人。”
“他们杀不了我。”杜衡道,“他们只能杀另一个。我还以为他们会彻底闹翻了,然后卢璈一怒之下弄死了卢瑛。想不到卢瑛比我想象中的更蠢,她竟然听了卢璈的话,就没有想过这样做,她的把柄就更大了。以后卢璈可以随时要她的命吗?!这下子,卢瑛入狱了,必然是狗咬狗,一嘴毛,卢璈也逃不过了。”
说到最后,杜衡的声音渐渐平稳了下来,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那样软倒在薛承业的膝盖上,只是剧烈地喘着气。
一时也方寸大乱的薛承业有些麻木地给他顺了顺气,一直以来,杜衡表现出来的都是温顺的,无害的,甚至是脆弱的,让人只想捧在掌心里好好珍惜。再想不到,他也有獠牙毕露的时候。
这样的杜衡几乎是陌生的。但这样的陌生带给薛承业的却是更大的兴奋,就像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杜衡表现出来的才华不再是单薄的诗画风流,而是更加令人着迷的算计人心、料事如神,这是一个天生就该成为军师的天才。而这样的天才竟然会在自己的手下露出了顺服的姿态,只要一想到这里,薛承业就平生了征服的快意。
感觉到了拍背的触感,杜衡不舍地用脸颊蹭了蹭薛承业的膝盖,抬起头,用血色尚未褪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薛承业,道:“鸿祖,我就是这样的人。挖好了坑,看着他们去死的人,你怕了吗?”
薛承业俯下身就吻在了他的额头上,直起身就看到杜衡茫然地看着自己,双眼睁得大大的,真有几分呆了,和刚才的倨傲犀利完全不同,真是可爱,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道:“我现在知道你很聪明了。”
杜衡瞪着他,半晌才说道:“不仅仅是这样的,我也利用了你。”
“说。”薛承业被他这样看着,只觉得□□硬得像是要爆炸一样,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按在这里干,但他听到杜衡的话,知道现在就把人压在身下,虽则能得一夕欢愉,但到底意难平,只能把人往怀中一抱,闷首在他肩上一吸,呼吸着那始终萦绕在杜衡身上的淡墨书香,他觉得自己好像更加硬了。
杜衡敏感地感觉到了越发暧昧的气氛,以及越发火热的气息,还有就是薛承业把自己抱得那么紧,那胀大的孽根已经直直地直着自己的小腹,感觉自己都要呼吸不稳了,抽了抽气,继续说道:“从你开宴时,我就献曲求名,到后来,你的贺表污了,我也立刻出手,都是为了一个就是扬名。只有我的名声越大,卢璈心里就会越紧张,他的一切都是从我那里偷来的,他会害怕的。害怕有一天,我的名声比他更大,甚至上达天听,将他做的事情完全揭露开来……咳咳……”因为说得太快,他又咳嗽起来了。
薛承业听到这里,一边给他顺气,一边问道:“那份贺表?”
杜衡道:“不是我弄脏的。我也用不着,因为总有机会的。只要是雕琢文章之事,没有人会比我做得更好。若你能找到李太白、曹子建来给你写表章的,那我无话可说。”说到这里,他很是倨傲又有些不甘地瞥了薛承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