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最初的约定(50)

　　黑子闭上眼睛。抬头用手背盖住了隐隐作痛的右眼。刘海上的水顺着流到他的指缝间，滑过他的眼眶。他有一瞬间的错觉还以为自己又哭了。
　　和奇迹的时代打了这么久的球，他都快忘了输掉比赛的滋味了。
　　很冷，他感觉不到来自于球场，那让血液为之沸腾的刺激感。
　　输掉比赛以后他才发现，这种夺胜的欲望是空虚的。
　　僵硬，冰冷，了无生气。
　　
　　第38章 Chapter XXXVIII
　　
　　哲也若是想要个避风港,我的怀里随时有你的位置。
　　山上的夜晚已经有一些干爽而寒冷的空气了。
　　黄濑进屋的时候刚打了个哆嗦,旁边的绿间就已经把靠在暖气上的毯子递过去了。
　　道了一声谢谢,黄濑把毯子裹在身上,将捂在怀里的饭盒放在暖气上继续暖着,看了眼最远处那个背朝自己缩在被子的人，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朝身边的绿间低声道：“小黑子一晚上都没有吃饭了……不会饿的吗？”
　　“你现在让他吃他也吃不下去。”
　　“餐厅的宵夜只有这个了……也不知道小黑子会不会喜欢。”
　　黄濑缩在毯子里，看着黑子的背影，也不知道他究竟睡着了没有。
　　熄灯的时候，黑子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面对着墙面,背朝着所有的人。大概是怕黑子心里难受又不说出来,黄濑想过去安慰两句，却被赤司拉回去了。等到全员都躺下休息了,赤司也回到了黑子身边准备休息，他坐在床铺上，低头看着右手边那个背朝自己一声不吭的人。从输掉比赛到现在，黑子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平日里青峰绝对是第一个入睡的，不过今天却没有听到他打呼噜的声音。绿间睡前也没有摘掉眼镜，隐约可以听到黄濑反复翻身和紫原小声吃着零食的声音。
　　都睡不着吗？这几个人。
　　赤司笑了笑，俯下身，一手撑在侧躺的黑子身前，一只手撑在其身后，靠在人耳后，赤司低声道：“还没有睡吧，哲也。”
　　黑子没睁眼也没说话，睫毛却抖了抖。
　　“饿了就起来吃点饭，打了一场比赛还不吃点东西，胃不难受？”
　　黑子微微睁开了眼睛，湛蓝色的眸光在夜的黑暗中隐隐闪烁着。赤司就保持着这个极端暧昧的姿势，低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赤司的这声笑，黑子抿了抿唇，直接提着被子蒙住了头，似乎现在谁的话他都不想去听。
　　并没有恼怒，赤司更加地低下头，隔着被子把人护在怀里。唇附在黑子棉被下左耳的位置上，低声道：“别蒙着被子，对身体不好。哲也若是想要个避风港，我的怀里随时有你的位置。”
　　赤司的声音格外低沉，透过并不薄的被子传递下来，黑子突然觉得被子闷得他喘不过气。往墙的位置靠了靠，感觉到墙的冰冷透过被子感染了过来，他才觉得到呼吸顺畅了一些，不过这种感觉还没有持续多久，一只手就隔着被子勾住了他的腰，直接把人揽了回去。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被赤司抱着睡觉的经历，比如来合宿的第一个晚上。但那都是他睡着后发生的事情。黑子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黑漆漆的一片，不过在抱着他的人怀里很有安全感。贴着赤司的胸口，黑子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困倦，揉了揉眼睛，他决定就先这样睡吧，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之后黑子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他感觉到自己被闷得难受的时候遮在身上的东西突然消失了，一阵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一只微凉的手从他身后探过来，帮他擦拭着鼻尖上的汗珠。
　　然后他感觉，他被人抱得更紧了，紧得快要窒息在睡梦里。
　　特训已经快要到了收尾的阶段，又因为一场惨败的比赛，人心散漫。也不知道赤司是怎么打算的，第二天一早就宣布这一整天的训练安排就是自由活动。解散队伍的时候黑子直接就消失在了队伍末端，等到黄濑转身想去找他的时候人就已经找不到了。
　　这个温泉山庄的旅客非常多，也是因为生意太过红火，山庄被不断扩建着。黑子询问了这里的老板娘有没有什么安静的地方可以赏花，却被告知今年的寒冬来得早，除了后院的花，其他地方盛开的花朵几乎全都凋零了，不然就是还未开放便已呈着花苞的形状冻死。
　　有些失落，黑子只能绕过人群很多的喷泉路线，改走山前面的那条小窄道。过了一个儿童玩耍的露天场所以后，他有些惊讶地看到这里居然也有个小型的露天篮球场，场内四面分别设立了四个篮球架。
　　或许是因为这个道太偏僻，场地面积也小，没有什么人在。黑子站在篮球场的铁网外，惊讶地看到场中央有个不过7、8岁的小男孩在练习带球过人。大概是波士顿凯尔特人队的球迷，这个孩子身披凯文加内特的绿色球衣，不过因为身材太矮了，这种宽大的承认球衣穿在他身上已经过了膝盖，几次运球还差点被绊倒了。
　　一看就是拿了哪个大人的球衣，穿出来过瘾的吧。
　　微微笑了笑，黑子觉得这个孩子可爱得很。因为天生就对小动物和小孩子没有抵抗力，每次看到他们，黑子不知不觉就会心底都柔软了下来。
　　很显然，那个小男孩还不懂得如何带球过人，他长得并不高，也不能很快地做出连续性运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搬来的一个人桩子，他始终练习着运球过人，不过只是粗略地数了数，黑子就发现他在最近的几次过人中，只有一次是没有被绊倒且无失误地成功带球过人。
　　想来……自己那个年纪也正是刚开始对篮球抱有好感呢。
　　黑子的眸光温和了下来，似乎是在那孩子身上看到了谁，又似乎是想到了谁，他有些走神了。直到篮球砸在他头上方的铁网上时才回神。球落下来，就停到他的脚边，但因为隔着一层网，黑子没有办法把人扔给那孩子。
　　与那个有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的男孩四目对望的瞬间，黑子心底突然就被触动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
　　黑子抱起那个球的时候有些后悔于自己的冲动了，但是看到眼前这个闪烁着大眼睛的天真孩子，他却又不忍心拒绝。
　　“真的吗？大哥哥你愿意教我打篮球？”
　　听着他兴奋的声音，黑子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顿了半秒，点点头：“是呢。不过……打得不算好。”
　　这孩子大概是太喜欢篮球了，根本没有在意黑子的话，拉着他的手往球场中央拽。小孩子的手是天生的柔软，握住的时候触感很好。黑子微微笑起来，轻声道：“慢点，不要又被衣服绊倒喔。”
　　小男孩回头朝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却从走变为了跑。黑子疾步走着跟上他的跑动，就这么被他带着到了那个人桩子面前。
　　“能教我带球过人吗？要像大前锋那样帅气！”
　　黑子笑起来，点点头。
　　男孩子的眼睛更是一亮：
　　“真的？你叫什么？”
　　“黑子。黑子哲也，你怎么叫我都好。”
　　“噢——那就是黑子哥哥喽？我是蒲生泉！”
　　“泉君，很高兴认识你。”
　　黑子笑着弯下腰，握住蒲生软软的小手轻轻摇了摇。
　　撤掉那个人桩子的时候，蒲生并没有不解。他模仿着勒布朗詹姆斯在比赛前时那个将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捧在手里洒向天空的动作，后者演示时霸气十足，不过这个小家伙实在是太小了，演起来倒是可爱更多。
　　“来吧！是要One on One吗？”
　　蒲生还没有变声，发音更显清脆了一些，黑子忍不住又笑起来，慢慢地运起了球：“泉君在学习詹姆斯的动作吗？”
　　蒲生立刻摇摇头，表情很认真：
　　“不——在詹姆斯学会效仿这个动作前，这个姿势是狼王加内特的专利！”他拍拍自己球衣上的号码，笑得就好像是在说他自己：“我也要像KG那样成为最伟大的大前锋！”
　　然后，他还撅起嘴，有模有样地学了一声狼叫。
　　黑子是彻底被他逗笑了。
　　这场One on One黑子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子就刻意放水，犀利的步伐，虚晃的错位，加速的运球过人，几乎和常规比赛没有任何的区别。也是因为面前了无生气的人桩子变成了一个大活人，而且有着很高的篮球技巧，蒲生也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篮球氛围，他很认真地进行着干扰与阻拦，尽管他的手臂完全展开了也无法挡住黑子的进攻。
　　其实虽然这孩子个头小打篮球目前还没有什么优势，不过黑子已经敏感地发觉到他的虚掩能力很强，这种不同于合作战斗时的虚掩能力之所以让黑子很重视是因为蒲生的爆发力，有两次在黑子带球过人时蒲生的突然爆发都成功干扰了黑子的运球路线。
　　当蒲生第三次运用到了脚下爆发力然后成功打破了黑子虚晃时的节奏时，他低声念了句“fast break”，然后并拢五指直接切向了黑子运在半空还未触及到掌心的篮球，想要飞速断球然后采取快攻。不过后者毕竟经验丰富，立刻一个收手，手腕往内侧翻转，在球被蒲生断掉的下一秒已经重新控制回了自己的运球路线内，再次的突破成功。
　　来来回回又比了几次，很明显这是一边倒的一对一，黑子打得得心应手，倒是蒲生打了会儿就已经累了开始喘气了。他双手绷直了撑着膝盖，呼出了几口气，抬头看看黑子，半晌露出了一个极其兴奋的笑脸：“真是——太棒了！”
　　黑子看他这副高兴的样子，自己心里也高兴。把人牵过来让他先去那边的椅子上坐着休息，出了球场到小卖部了里买了两瓶冰镇的可乐回去。坐到蒲生旁边，黑子帮他启开可乐，放到人手里。
　　“快喝吧，是不是很渴了？”
　　蒲生接过可乐“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擦擦嘴角，朝他笑起来：“嘿嘿嘿……”
　　看他这样，黑子忍不住也笑了笑：
　　“这么开心？笑什么呢？”
　　“哪有啊~”
　　“没有吗？”黑子忍不住抬手戳了下蒲生脸颊上的酒窝，笑得依旧温和：“不看看自己的嘴角咧成什么样子了？”
　　“嘿嘿，不要戳啦……掐也不要啦！好啦我承认，是很开心的啊~因为刚刚打得很努力也很HIGH啊~”
　　黑子微微怔住，半晌才道：
　　“但是……泉君输了，对么？”
　　蒲生笑容未减，他朝着自己流汗的脖子扇了扇风，语气欢快：“喂喂——你可不要小瞧我啊！” 泉顿了顿，脸上尽显得意之色，“虽然我这次输了不过我有在偷师哦？我可不会白白输一场的！你等着吧——等我以后大一点再多练一点，一定有一天可以和黑子老师你一样厉害的啊！”
　　望着蒲生满是憧憬的眼神，黑子失神了半秒，才继续道：“老……师？”
　　“嗯，是黑子老师~因为你今天教了我不少，姑且这么叫吧！”说完了，蒲生还装作无奈地耸耸肩。看着这样的蒲生，黑子的眼神愈发柔和了下来：“你还真是……这样来看倒是感觉泉君才是赢家呢。”
　　蒲生用有些怪异的目光看了眼黑子：
　　“什么赢家输家的，这个很重要嘛？”
　　黑子微微垂眸没说话，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看黑子没接口，蒲生摇晃了两条腿，继续道：“我倒觉得啊，只要是自己高兴，有好好地发挥实力，畅快地奔跑，这样就够了。输赢什么的，哪有快乐重要？嗯……虽然不能否认赢了比赛真的很爽，但是打篮球本身才是我快乐的根源啊！”
　　黑子有了片刻的愣住。他看着身边滔滔不绝说着话的孩子，一时间心里感叹这场比赛的真正赢家的确是他。但也如同这孩子所说的，赢家不赢家的，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