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且听一曲将军令(107)
过百位百官勋贵窃窃私语,脸色难看,罕有的不论身份高低,同仇敌忾起来。
上午朝会后,呼韩邪倒是在驿馆里休息,但是他手下的那群匈奴人却是不安份得很。他们仗着自己使臣的身份,在闹市之中大肆欺压大周百姓,什么欺男霸女、买东西不给钱也是普通事,他们居然因为在酒楼里强抢民女被酒楼老板和客人阻止,恼羞成怒之下竟然丧心病狂的纵火烧了酒楼!幸好附近正好有一队巡逻的九门步军及时把火扑灭了,没有闹出人命,却有不少走避不及的百姓烧伤了。
按大周律,这样的行径不发配充军也得坐一阵子大牢。但因为他们使臣的身份和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京兆尹却是不敢轻举妄动。他亲自找上门想要与在驿馆休息的呼韩邪好好聊一聊,却被拒之门外。匈奴人表示我家大单于过于疲惫,已经憩下了,有什么事等他醒来再说。
「静涯,你怎样看?」贺齐侧身向旁边的人问。
此言一出,原本嗡嗡的交谈声顿时消失无踪,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坐在上首的贺齐二人。
旁边的人正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他英俊的脸庞对比身侧那些至少也是五十开外的老大人们,显得过份的年轻了。
经过十年的时间,军方一系早已经视李敛为贺齐之后的下一任领头人。虽然品级依然只是从三品冠军将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李敛独具圣心,现在只是太上皇和皇上压一压他而已。而且这些年,李敛明里暗里出手保障了军方不少的利益,面对文官不时弹劾一些犯事的将军,他还强硬地把人给揽了下来。这样一个能带领大家打胜仗,又护得住手底下的老大,有谁会不拥护呢!?
依照李敛今时今日的地位,在宫宴之中已经能够明正言顺地坐在仅靠贺齐席位。贺齐也把军中的势力逐步交托给李敛,可以说,李敛对朝中大小事务的决定就等同于军方一系的态度。军方向来团结,所以某程度来说军方的势力较文官们强多了。至少,文官集团里现在分裂了三派,保和殿大学士康禾泰一派、武英殿大学士高拱一派和中立派,各自意见不一。而且李敛现在才廿七岁,他少说都能够保障军方未来三四十年的利益。
故此,不论是军方一系的将军勋贵们,还是文官集团的官员都很是在乎李敛接下来的说话。
沉思一会儿,李敛缓缓地开口:「杀人填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然有点夸张,但这十二个字明显表示出自己的态度。
好了!有了李敛这句话,大家心里也有个谱了。
文官们互相对视一眼,康禾泰有点犹豫,但半响后还是点点头,而高拱性子刚强,早就看匈奴人不顺眼了,中立派的见同僚们都有了主张,自然是加入一起玩了。于是,精于算计的文官们就立即在脑海里构思着各种阴谋、阳谋,如何让呼韩邪把犯事的匈奴人交出来受罚。而率直的将军们却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是在宴上借机挑事比武打残匈奴人好,还是于宴后如何把匈奴人套麻袋揍到他们半身不遂好。
「那群匈奴人不知道究竟是在谋算着什么,呼韩邪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贺齐低声与李敛道。他可不相信匈奴那七十万大军是纯粹为了令大周确保呼韩邪在京的安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他匈奴势大,但我大周的实力也不弱。敛早前已经到兵部、户部翻阅过宗卷,这些年来老天爷赏面,风调雨顺,粮食较从前多出几成,国库现在的兵器、钱粮、人马都足够与匈奴来一场大战。」李敛恭谨的道。
贺齐的眼神越发的温和,「这还是多亏你让西边的夷人愿意走出大山,成为大周子民,开垦大片荒地,所以国库的钱粮才会较往年多了。」
「伯父千万别要这样说,夷人走出大山都是因着延年和众将士的功劳,敛不敢居功。」
贺齐与李敛走得近,早就知道,甚至是见证他和冯子芝之间的事情,虽然不认同,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再者,王翊和太上皇也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做恶人棒打鸳鸯的心。
「延年献策有功,但若不是你诚心诚意取得夷人的信任,又令天策府的将士在处理夷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务必公平公正,恐怕他们也不会轻易下山。」贺齐感慨的说。
有一年,西边旱灾,夷人颗粒无收,大举进攻云南一带。周和帝本想命最熟门路的贺齐前去镇压,怎料贺齐恰好旧伤复发。李敛自动请缨,与太上皇和皇上密谈后,得到由皇上所予便宜行事的旨意,率天策将士赶赴云南。他一到云南,便下令开仓放粮给夷人,但他是有条件的,他的条件是要与夷人各部首领会谈。夷人首领们虽然不想谈,但面对饿着肚子的族人,只得妥协。不过,他们生怕李敛是打着请君入瓮、一网打尽的打算,表示要谈可以,先给一半粮食再一个人进入大山深处,那就可以谈。
他们疑心李敛想囚禁他们,用以威胁夷人。天策府众将士还疑心他们是想要把李敛诳骗到大山深处,然后绑架李敛,用以勒索大周。
面对众将士的劝阻,李敛二话不说就派人把一半粮草送与夷人,自己孤身一人,连奔宵也没有带,独自随夷人进入大山……
第九十五章 和亲
李敛进入大山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没有人知道, 仅有一星半点在夷人内部流传开去, 使一众夷人对李敛敬重万分。而大周朝只知道天策府统领李敛与夷人各部首领会谈七天之后, 他就带领了第一批夷人下山,足有一个大型部落、六七个中型部落和十数个小型部落,向官府落户,领取田地,正式定居耕种。
期间, 夷人曾经多次与汉人发生争执。李敛按冯子芝当初的策论所言,由夷人的族老和汉人的乡老负责调解各自源于文化差异的争执,并且讨得皇上圣旨封部分夷人族长为当地官员,实行以夷制夷。然而,当中有部分心术不正的汉人欺诈夷人财物。对于此类事件,从前都有多次发生,而当地官员往往偏心汉人, 待夷人不公,这也是夷人一直与汉人不合的原因之一。现在夷人和汉人一起负责审查案件, 天策府将士在旁监察, 但凡有汉人或者夷人敢处事不公, 李敛就立马把其身上的官服脱下来,并把其罪名宣扬开去。故此, 再无人敢偏私枉法。
之后数年, 夷人陆陆续续走出大山。直至现时为止, 走出大山的夷人已多达三十万人口。云南一地, 夷人和汉人混居,再无隔膜,不分你我,不再因种族不同,而有所偏见歧视。
贺齐曾经在云南驻守三年,深知当地汉夷之间的矛盾,而且对夷人厌恶汉人的态度也亲身感受过,是以一直很好奇李敛在会谈那七天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才让夷人愿意尝试下山生活。但对于这一个小小的好奇心,李敛一直没有回答,使贺齐很是纳闷。
贺齐仍在揣测会谈那七天究竟发生什么事,而李敛却把思绪放到十年不见的「故人」身上……
那个高大强壮,眼神像是一头野狼似的男人。
一想起呼韩邪,李敛的手就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右腹。当年,他虽然赢了,但也赢得不轻松。就在这个位置,他被呼韩邪捅了一.枪进去,那一.枪让他足足痛了半个月,尤其在回京的那段颠簸不平的路上。要不是回京之时已是数九寒天,不断破裂的伤口恐怕会引发炎症,后果不堪设想。
待得众人各自心里已经有了一套对付匈奴人的方法后,晚宴的时间也快到了。
这时,匈奴一行人在宫人的带领之下入席。
李敛感受到一束炙热的目光向自己投射过来,他眉头微微一皱,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那眼神极具侵略性,让人瞬间头皮发麻,就像是一匹饥肠辘辘的饿狼紧紧地盯上了它的猎物似的。
匈奴男人高挺的眉毛扬起唇角,跟李敛打了一个「招呼」,双眼越发的黯黑深邃。
李敛眼神瞬间冷下来。
「太上皇驾到!皇上驾到!」戴权的声音响起,拉响了今晚的盛宴。
殿内的众人纷纷起身,躬身行礼道:「臣等拜见太上皇,拜见皇上。」把旁边的呼韩邪等人站得笔直的身影,显得尤为突出。
李敛深深地蹙眉,他没有上早朝倒是不知道这些匈奴使臣居然敢对太上皇、皇上如此不敬。
「众卿平身。」
有了太上皇这句说话,众人才缓缓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殿上换了另一批新的舞伎,但舞蹈同样精巧、大气,一旁的乐师配合默契地伴奏着。
酒过三巡,朝臣就开试探呼韩邪进京的目的。总不会真的只是闲着无聊来京城数天游,见识一下大周朝的繁华!
李敛实在是忍不住呼韩邪那活像要把他生吞下肚的目光,又想起匈奴人在京城的横行霸道,不禁恶劣的道:「京城居,大不易。京城与草原气候相差甚大,大单于不怕有命进京,没命回草原吗?」把一句京城因物价,而不易居住意思改为来京城居住要冒生命危险,当中的恶意显而易见。
满堂声响仿佛停了一剎那,太上皇一直泰然沉着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大周百官心跳一停,匈奴人目露凶光。
正当太上皇想要为「不小心」失言的李敛出言,把事情遮掩下去的时候,呼韩邪玩味一笑:「哈哈!十年不见,不想贤弟依旧的快人快语!」笑容爽朗,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之情。
听了他这「宽宏大量」的话,虽然明知不该,但大周君臣都不由得轻呼了一口气。
「一别经年,不知贤弟腹部的伤口还痛吗?」
「早就不痛了,倒是草原寒凉,不知道大单于的肩膀在起风下雨的时候,可有不适?」话里含刺。
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一旁听在耳中的大周文武都跟着担惊受怕。
只是…贤弟?这也未免太亲热的吧!
有些心里弯弯道道多的文官一阵狐疑。
太上皇和颜悦色的道:「静涯,大单于远来是客,你该要客气一点。呼韩邪大单于莫要见怪。」无论李敛多少岁,太上皇待他一如初见那四岁稚童般。
对于这一幕,周和帝和臣子们表示已经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起初,周和帝还会有点吃醋,但被太上皇斜眼,一句你今年多大了成功打击到。慢慢的都无力跟李敛这小子争宠了,他改为把注意力投入自己那三千美人,在她们身上寻求安慰。
这一幕,呼韩邪都看在眼里。
心思转了几转,不动声色的朗声道:「周朝的歌舞虽好,但不及我草原的热情奔放。」说罢,拍掌两声,就有一群身姿曼妙的美女,步伐轻盈地走出来。裹在贴身薄纱红裙下的身材凹凸有致,盈盈不足一握的脚踝上佩戴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金铃,跳动间发出清脆的铃声,显得风情万种,勾人入骨。
那惑人的身段,大胆妩媚的风情,与中原女子截然不同,令人不由得失神。
舞毕,一个匈奴使臣站起身,表示这些草原美女乃匈奴、突厥、鲜卑和柔然四族特地为周朝皇帝精心准备的礼物。
这个使臣侃侃而谈,大有周和帝不收下这批尤物就是看不起他们四族的意思。
皇上迟疑,眼神不自觉地瞄向太上皇处。
太上皇真的是想不顾仪态翻白眼,他为什么就会有这样的一个蠢儿子的!?
平时也算了,但现在你瞄他什么瞄!?
此时,呼韩邪恰巧瞄到站在周和帝身侧的冯子芝。
一看到这个身穿太监服饰,身材修长高挑,相貌精致却沁着一股透骨冷意的年青太监,呼韩邪双眼一瞇。
「哈哈哈哈!」他突然朗声大笑。
「这批美女虽比不上冯厂公的美貌,但胜在娇柔听话,知情识趣又热情如火。周朝皇帝还是把她们收下吧!就算不收入宫里,当做普通侍候的婢女也好啊!」讽刺冯子芝以色侍人。
呼韩邪这是明罢着的故意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