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接下来两天, 大家晚上都睡一个好觉吧。”我的手指下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暂停港口黑手党的围剿行动, 让子弹飞一会儿, 让小组织的人心乱一会儿。
放点假消息,就说有个小头目暗中向港口黑手党投降,用其他头目的命来换自己的。往往越是这种听上去就知道是假的消息,就越能挑拨离间。等到人心像锅子里跳的豆子一样沸腾,再来收割一波,中间说不定还会收到真的想要投降的小组织。
我几乎可以说是用上了所有我看到过的谍战片的攻心计,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
江户川乱步抱着半个黄瓤西瓜,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就着子供向的动画片啃西瓜。
黄瓤西瓜因为对土质的要求比较高,不易大规模种植,专家组勘测了横滨所有的农用地只找到小小的一块来种。因此结出来的几个黄瓤西瓜都内部消化了。
绫辻行人路过悠闲的江户川乱步,漫不经心地瞟过一眼,继续去找人。
“春和去找那个魔术师了。”江户川乱步用勺子挖起大大的一块像是被蜂蜜染过的西瓜瓤,好吃,乱步两边的腮帮子鼓鼓的。
“如果是想要春和去听那个老头的遗言,不要想了,他是不会去的。”江户川乱步哼哼唧唧地说,乱步知道那个人有时候觉得自己快要被肩膀上的重量给压垮了,不准——江户川乱步垂下眼,不准再随便让那个人去背负什么了。
“没有遗言,那家伙死了。”绫辻行人冷眼看着江户川乱步,伸出手掌,崎岖的阴影便笼罩在江户川乱步的头上。
江户川乱步恍惚觉得有只鹰爪盘踞在自己的头上,随时都要抓碎他的脑子。
“你以为他是谁?”绫辻行人嘲讽地看着像是三岁小孩子一样幼稚的家伙,只是半途来到这里的失学儿童,又怎么会了解他们之间的事情。
“总不是你们供奉的神明,春和只是普通的男孩子。”江户川乱步抿紧了嘴唇寸步不让地瞪着绫辻行人,“他会痛,他会累……”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绫辻行人低吼,深沉的郁气不再压制,金发少年脚下踩着的仿佛是修罗地狱,而他是那最凶狠的恶鬼。
江户川乱步顿时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勺子都吓掉了。
“如果他坚持要往前走,我们……没有人能阻止他。”
另一边,我接到了夜斗的紧急电话。
“夜斗,怎么了?”
——“你以为我们没有想过,我们去负责不堪的部分,而春和只需要做他自己就足够了。”绫辻行人不反感春和保护自己,更不介意自己去保护春和。
“嗯?”我微微挑眉,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我挂了电话看着黑屏的手机微微叹气,“唉,要赶不上开学了。”
——“春和甚至比我们更早意识到踏入这条路便不可回头,他反而想要选择替我们负担。”
我起身对藤丸立香和他影子里的岩窟王歉意地点点头,“失陪了,横滨桥塌了,我要去参加他的葬礼。”我歪头笑着。
“什么意思?”藤丸立香愣了一下,岩窟王便在他耳边低声说,“港口黑手党的老首领死了。”
“诶?”藤丸立香猛地抬头看那个毫不犹豫转身,像是要奔赴战场的身影,“春和同学……”
“什么?”藤丸立香自言自语的声音很轻,以至于岩窟王反问了一句。
“啊,我只是觉得春和同学好累的样子,明明都这么辛苦了,为什么不停下呢?”藤丸立香抓了下头发,感觉自己描述不对,春和同学一直都是很坚强的人,春和同学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可是——如果想的话,逃避也不是不行。
“那么我的共犯,你又是为什么要拯救人理呢?”岩窟王哼笑着反问。
“这不一样吧,因为那个时候只剩下我了,我必须,也应该那样做吧。”藤丸立香理所应当的觉得那是自己应该去做的事。
我也觉得我应该去做那些事,其中包括了参加港口黑手党老首领的葬礼,顺带解决同样参加葬礼的搞事小头目。
这么一说,我确实是抱着打仗的心态去的。
……
绫辻行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江户川乱步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是春和明天生性格里偏向神性的那一部分,让这个人不能放着他的朋友不管,反而朝着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转变。
“我们重新给你选了一个搭档。”绫辻行人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到那么一两句来反驳他。
“我才不要!”听言,江户川乱步立马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尖叫起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绫辻行人嗤笑一声,会从横滨一番街迷路到东京的人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不是所有人都有空去捞迷路的你的。”
所以就要定一个专业捞江户川乱步的人是吧。
“那这样的话,我要听话,会做点心的。”江户川乱步举手加上自己的要求。
然而当江户川乱步看见自己的新保姆划掉,新搭档顿时一阵鬼哭狼嚎,“这个根本不会听我的话!”
……
八月的最后一天,是港口黑手党老首领的遗体告别仪式。
不论前一天是不是都要和港口黑手党打得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横滨其他的社团组织今天都还是要穿着体面一点参加来港黑老首领的葬礼。至于他们会不会在老首领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在葬礼上捣乱,那么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港黑大厦的门口甚至还有种花街请来的白事狮用作祭奠。
我用黑色头绳扎起高马尾,换上黑色西装,长长的发尾掠过白色衬衫的后领,深沉的黑色眼睛像是浓郁的黑夜,哀悼时垂下的眼睑敛住了几分无趣。
略过把葬礼当成生意场的人群,我漫不经心地踏入请来了高级花艺师布置的灵堂。
凤同学和绫辻行人一左一右距离我身后半步远的位置,夜斗坠在三人小队后面。几人全程面无表情的走流程,一身的黑西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哪里来的小组织。
“他们是谁?”
“新来的?没有见过的脸。”
“外来的小组织也敢来横滨撒野。”
有人警惕,有人轻蔑,你本来就不能控制所有人的思想。我过去从来都没有在那些帮派组织面前露过脸,而夜斗则是因为无名神的缘故,总是被人忘记。
老首领死前没有定下港口黑手党的继承人,港黑的干部们本该互相角逐出新的话事人,然而齐齐陷入了诡异死寂。井井有条地统筹规划告别仪式的尾崎红叶反倒被突显了出来。
心怀别样心思的几家组织首领盘算着群龙无首的港口黑手党能被他们咬下多少的肥肉来。
“本公司谨在此感谢诸位友人前来参加会长的告别仪式,也请诸位在此做个见证——”等到所有的来宾都拜过一遍过世的老人后,尾崎红叶不疾不徐地整理了一下不见丝毫褶皱的和服领口。
港口黑手党有正经注册过的外贸公司外皮——参加葬礼的不单单只有横滨本地的暴力社团,一些参与灰色生意的本地企业,手上真的只有白色生意但要和地头蛇打好关系的公司,甚至横滨警察署——因此明面上的官话,还是要说是公司。
有些人也从只用公司来指代自己这点,发现了点什么。
“根据会长的遗嘱,本公司将会把公司名下所有包括但不限于资金,不动产等财产捐献给盘星教。”这样大的一笔贡献金,眼睛眨都不眨地丢进水里,一下子就让那些想要啃上一口肉的组织心疼不已。
“这真的是老首领的遗嘱吗?”有个尖脸的横滨小头目阴阳怪气地问,连自己对老首领的称呼用词都顾不上了。一些性格更谨慎,并不想在明面上谈论黑色事业的首领头目对尖脸投去不满的神色。
站在尾崎红叶身边的精英律师点点头,拿出了老首领的遗嘱,当众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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