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横滨收集信仰(30)

　　“你忘了吗，我已经死了。”所以活着时候的梦想早就和现在无关了。
　　“可是你还是你呀。”星见偏头想要看身后的男人，只是他坐在轮椅上，机动性实在不怎么强，脖子扭了几下还见不到人，只好放弃。
　　“只不过是生命形态发生了改变，难道连着你的经历、记忆、性格、思想也改变了不成？如果你对没有完成的事情感到遗憾，为什么不趁着这个难的的机会继续做下去呢？”
　　“我……”织田作之助大拇指与食指相搓，这是有烟瘾的人焦躁时的惯常动作。
　　他想要提起笔写一本属于自己的小说，可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手沾鲜血之人，没有资格书写他人的人生。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背后之人沉默许久，星见觉得自己的话可能给对方带去了困扰，“那个，抱歉，我就是一张嘴瞎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在意我的话呀。”
　　他体贴地转移话题，“嗯……不管什么物种，只要太闲就容易瞎想，不如你给自己找点事情啊。”
　　柳原星见是织田作之助过去二十几年生命中从没有遇到过的生物，通透敏锐却没有那些聪明人玩弄人心的臭毛病。
　　他想，太宰如果有这个少年一半，不十分之一体贴都会显得可爱很多。
　　他没有拒绝少年的好意，爽快应下了，“你说得没错，待在那里什么都不错确实很无聊，我会好好考虑要做些什么。”
　　星见开心起来，拉着织田作之助研究起鬼魂也能使用又不会吓到别人的消遣方式。
　　两人边走边聊，离社区越来越近，织田作之助忽然僵住了。
　　星见转头看他，“你怎么了？”
　　织田作之助喉头剧烈滚动，强自按捺住激动，“我们现在离便利店有一百五十米远了吧。”
　　当然，早就超出了这个范……
　　忽然意识到什么，星见猛然操控轮椅转头，仔细对比起他们和便利店的距离，半晌才不可思议地看向织田，“明明之前还……”
　　“是啊。”
　　明明之前还走不出一百五十米的范围，明明他被囚困在这里多年，为什么现在却轻而易举就挣脱了这个牢笼。
　　两人面面相觑，开始围着便利店做起实验。
　　一番折腾下来，他们发现织田确实能够离开便利店了，但是新的问题是：他无法离开星见一百五十米。
　　束缚织田作之助的力量中心从便利店变成了柳原星见本人，也就是说，以后柳原星见去哪了，去见谁，织田作之助就得被迫跟随。
　　名副其实的背后灵。
　　星见：“……为什么会这样？”
　　织田作之助同样没料到这种局面，他努力让塞满激动和末微遗憾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试图从细枝末节中分析原因，“会不会是你刚才打醒我那一下？”
　　星见阻止织田作之助变成虚，用的是神格的净化之力，是通过最纯净的信仰转化而来。
　　他们两人一个是门外汉，一个是乡下鬼，根本不知道在尸魂界中让一只正在转化为虚的灵魂恢复原状有多困难。
　　本来织田作之助转化为虚后自然能挣脱束缚，星见阻止了转化，那堪堪要断掉的线被重新连接起来，于是他们两人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建立起新的联系。
　　两人大眼瞪小眼，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星见倒是替这位新朋友开心，“这样也不错，以后你想去哪里可以告诉我，我带你去。”
　　织田作之助瞳孔微缩。
　　他的性格不允许自己给别人增添这样的麻烦，但对于自由的渴望叫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终妥协般不好意思道：“不会打扰你吗？”
　　星见歪着脑袋看他，“你会偷看我洗澡吗？”
　　青年面色爆红，“当然不会！”
　　“那你会在我睡着之后霸占我的床吗？”
　　他否认，“我现在不需要睡觉。”
　　“那你会偷吃我的小蛋糕吗？”
　　织田作之助笑意盈满了眼眶，“我可以帮你抓偷吃你小蛋糕的贼。”
　　星见一拍手，高兴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以后要是乱步再敢欺负我，罪证就靠你收集啦！”
　　“交给我吧。”
　　两人一前一后向远处走去，如果有人能看到灵魂，就会发现红棕发青年快要融进少年的影子里，乍眼望去，仿佛本就是一体，不分彼此。
　　两人前脚刚离开，一位穿着黑色和服的死神就出现在便利店上空。
　　死神扫视四周，再看看手里的警报装置，疑惑道：“上面提示虚就在这里呀，难道因为我来迟了？”
　　但是这周围完全没有虚活动的痕迹。
　　还是说警报装置坏了？
　　他拿着装置拍拍打打，动作慢慢悠悠，丝毫不担心可能存在的虚给这里造成破坏。
　　在尸魂界眼中，横滨和空座町一样特殊。
　　后者是重灵之地，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体内蕴含的灵力要比寻常人高很多，是虚最喜欢逛的地方。
　　而横滨则是存放[书]的地方，虚会本能地避开这里。
　　在[书]的刺激下，生活在横滨的人身体会进一步得到强化，更容易觉醒异能，后来这里更是出现了一位荒神，其强大霸道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横滨，这下别说是虚了，连死神进入这个地方都浑身难受，不是很乐意来。
　　久而久之，驻守横滨就成了死神口中最清闲最倒霉的工作。
　　黑衣死神意思了两下，见周围确实没有动静便直接离开，多一刻都不想呆。
　　……
　　星见离开半个小时，乱步开始频频望向门外。
　　星见离开一个小时，乱步开始坐立不安。
　　他嘴里塞着糖果，气闷道：“刚才我就应该和他一起去，这么久还不回来肯定是遇到事情了。”
　　乱步不着急，福泽谕吉便也不着急，他跪坐在案几边品茗，袅袅雾气遮掩了低垂的眉眼，“想去便去，我又不拦着你。”
　　“我才不去。”乱步赌气，“我要是去找他，他肯定会笑话我的，我才不会向他低头呢。”
　　于是星见披着晚霞回到家时，就看到门口正蹲着一只乱步。
　　“你回来啦！”乱步眼睛一亮就要扑上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刹车站在原地，“下次玩火记得找好地方，烧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关心我就直说，你别扭不别扭。星见看了眼指甲里残留的丁点烟灰，又抬起袖子闻了闻，“我身上有味道吗？”
　　乱步用手扇着鼻子，给星见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那我去洗澡了。”星见才不理幼稚鬼，操控着轮椅进屋，然后等织田作之助进来才合上门。
　　乱步在房门完全关上之前窜进来，“你刚才在等谁进门？”
　　要不要这么敏锐！
　　星见朝他呲牙，“你看错了。”然后提高音量朝客厅喊，“大叔，我回来啦。”
　　那边有人淡淡嗯了一声，星见便开心地回自己屋里拿换洗衣服。
　　被丢下的江户川乱步凝视着星见的背影，挑了挑眉。
　　“他就是乱步？”织田作之助问道。
　　“是啊，你认识？”星见头也不抬地翻找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件素色浴衣。
　　织田作之助点头，意识到星见看不见，又应了一声。他赴死的那天，曾经碰到过这个碧眼青年，当时对方提醒他去了会死，他执意前往。
　　“江户川先生非常敏锐，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房子里凭空多出一个人，如果是江户川乱步的话，一定会有所察觉吧。
　　星见终于找到了想要的浴衣，把翻得底朝天的衣柜随手一关，心满意足地抱着衣服往外走。
　　“我没想过要一直瞒着大叔和乱步啊，暂时不告诉他们，只是不确定尸魂界到底有多危险，等我了解了相关情报，确定没有问题，如果乱步问起来，那个时候我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