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淮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又很快敛好表情。
叶宁满脑子都是陆司淮说伤口疼的样子, 虽然他在浴室门口那句“站久了,伤口有点疼”是幌子,但伤在那种地方,不可能不疼。
叶宁被牵着走到床边后,停下,俯身将被子掀开,对着陆司淮说:“躺着。”
陆司淮却在椅子上坐下:“躺着疼,坐着好点。”
叶宁:“真的?”
陆司淮:“嗯。”
叶宁于是也没躺床上,就坐在床侧,和陆司淮面对面坐着。
一安静下来,刚刚隔着那扇浴室门的那股氛围又回来了。
叶宁低头盯着地面。
“陆司淮。”
“嗯。”
两人每次要好好说话的时候,开头似乎永远都是这两声。
一声“陆司淮”,一声“嗯”。
叶宁:“你伤在肋骨,抽烟会疼,这几天都不要抽了。”
陆司淮应得很快:“好。”
“除了这个,还有呢。”陆司淮又问。
叶宁撑着床沿的手往外一滑,尾指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件,他偏头一看,是平安锁。
应该是陆司淮刚刚起身去浴室的时候放下的。
灯光和天光交织着,锁身在这两重光线中,显得格外澄亮。
叶宁晃了一下眼,也晃了一下心。
“我们……”
“我们什么。”
叶宁手指微曲,又无意识抓起身下的被褥,像在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陆司淮觉得叶宁抓的是自己的神经。
“陆司淮,”叶宁沉沉吐了一口气,眉梢微微往下一垂,像是有些自暴自弃似的开口,“我们不谈恋爱,就这样相处,好吗。”
灯光将叶宁的影子投射下来,长长窄窄的一条。
陆司淮就坐在名为“叶宁”的影子里。
明明被“拒绝”的是他,可眼前这人好像比他更可怜兮兮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不谈恋爱,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陆司淮声音听不出什么生气的意味,面上甚至带着一点疏薄的笑,“你要我把你当什么。”
叶宁心口乱得像被大风过境。
头又沉了,耳朵也开始发疼。
好像又有发烧的迹象。
叶宁在这种“混沌”状态下,垂着脑袋给出答案。
“把我当…朋友,或者…秦乐舟。”
叶宁自己都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三个字几乎就是硬挤出来的气音。
话音落下,叶宁听到陆司淮笑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
叶宁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还不等他思考陆司淮这声笑的含义,下一秒,他听到陆司淮用一种…他形容不出来的语气,轻飘飘说了一句:“你要我把你当弟弟?”
叶宁被“弟弟”这个词打得一激灵,后知后觉有些羞耻。
“行。”陆司淮又笑了一声。
叶宁心跳得厉害,眼前光线倏地被盖掉一层。
——陆司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叶宁正低着头,视线中看到陆司淮脚尖朝着外头的方向一动,像是要走。
叶宁想也不想,身体比思绪更快,下意识一把抓住陆司淮的小臂。
“去哪。”
陆司淮垂下眼,原本是叶宁的影子将他裹住,现在因着转换的姿势,两人对调。
“怎么办,”陆司淮扫过叶宁攥着自己小臂的手指,语气和眼神一样,也轻飘飘的,“我不是那种会给弟弟陪床的哥哥。”
叶宁被“弟弟”、“哥哥”的称谓烫得六神无主,耳朵差点烧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
对,是他说要陆司淮把自己当…秦乐舟的。
那就不能既要又要。
想到这里,叶宁才慢慢松开手。
陆司淮小臂上的衣袖由褶皱变得平整,他缓步走了出去。
-
段开几人心里吊着事,生怕叶宁再出什么状况,一晚上几乎都没睡,甚至都没回病房去,就在接待区的沙发上横七竖八躺着眯了一会。
好在22层寸土寸金,沙发倒也躺得挺舒服。
几人正拿着手机处理公司的事,听到叶宁病房的门突然被拉开。
段开一下子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动静太大,惊到了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秦乐舟。
秦乐舟梦中惊坐起:“怎么了,我哥出事了还是叶宁出事了?”
说完,秦乐舟一抬头,看到他哥朝着他走过来。
秦乐舟坐在沙发上,脸上顶着医院抱枕的印子,仰起头来:“哥。”
陆司淮“嗯”了一声,抬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拍:“进去陪一会。”
秦乐舟愣了下,“哦”了一声,边穿鞋边问:“叶宁醒了?”
陆司淮:“嗯。”
秦乐舟熟门熟路跑进叶宁的病房。
正坐在床上发呆的叶宁听到开门声,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又在见到来人之后,乌溜溜熄灭。
“醒啦?”秦乐舟见到叶宁醒了显然很高兴,忙不迭过来摸叶宁的额头,“退烧了没?为什么我感觉还有点烫?”
叶宁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几秒后,装作很不经意地开口:“…你哥呢。”
秦乐舟没察觉到叶宁有些古怪的神色,说:“外头呢,应该是有事,让我进来陪你一会。”
叶宁肩膀一下耷下去,“哦”了一声。
而此时的门外接待区。
“叶宁醒了?”段开又问了一遍。
陆司淮“嗯”了一声,手上拿着手机,好像在回谁的消息。
“怎么让乐舟进去了?你不去陪着?”姚博文问。
下一秒,陆司淮给出了答案。
但不是用说的,而是姚博文看见了陆司淮发消息的对象。
是医生。
“出来找医生?”姚博文问。
“嗯。”陆司淮答。
“找医生?怎么了?叶宁出什么状况了?”
“四点多的时候耳朵疼,现在烧还没完全退下去。”陆司淮回道。
叶宁说耳朵疼的时候,陆司淮便联系了医生,虽然医生说发烧伴耳朵疼的情况时有发生,但毕竟没用耳镜看过,陆司淮有些不放心。
后来靠着他肩膀睡着了,好不容易能睡过去,怕吵到他,陆司淮便让医生先等等。
“怎么会耳朵疼?”段开想了想,“行,知道了。”
“那你进去陪着吧,我去找医生。”
陆司淮此时却忽然开口:“晾一下。”
几人疑惑:“晾什么?”
晾谁?晾叶宁???
“不是,你好端端的晾……”
段开话还没说完,医生电话打了过来,陆司淮接起电话。
段开他们满腹疑惑,却只能站在陆司淮身旁,听着他和医生的对话。
“嗯,刚量过,38度。”
“做个耳镜吧。”
“什么时候。”
“好。”
……
两分钟后,陆司淮电话挂断。
这边医生的电话刚挂断,电梯又“叮”的一声,显然有人来了。
段开他们想见缝插针问陆司淮“晾一下”的事都找不到间隙。
几人一回头,来人穿着黑白的制服,手上拎着一个木质的箱子。
箱子上还有logo,是建京一家很有名的私人会馆,看样子是送早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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