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决怔神。
这条挂坠祭雁青说过,是他阿妈的遗物,辟邪消灾,毒虫不近身。
阿布那次,还有这次。
是真的,没有一只虫子能靠近他。
这条坠子,又一次救了沈决。
沈决一时间五味杂陈。
就在此时。
洞外响起动静,接着自上而下被人扔下一条绳梯。
有人从上面下来了。
沈决警惕起来,看到来人,要不是全身都被捆着,沈决肯定要冲到阿布父亲面前,拽着他的领子问为什么要利用他。
阿布父亲下来后,看到他还活着时惊讶了一下。
下一秒在看到沈决胸口的坠子后,诧异又怪不得地啧叹了一声,“他竟然把这个都给你了,难怪你没有被这些虫子吃掉。”
沈决咬牙切齿问:“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想借我的手杀了祭雁青,然后挤上祭雁青祭司的位置?”
除了这个,沈决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理由。
阿布父亲摇摇头,“不,我说过了,我不会杀祭雁青,况且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要了他的性命,那条蛊只会让他受点伤,他受伤,我的任务才算完成。”
他摸了两下胡子沉吟,“假如他真的死了,你体内的子蛊也会随之死去,你不应该更开心才对。”
沈决拧着眉,冷冷道:“你这么大费周章借刀杀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杜康笑了声,“祭雁青可是巫蛊师,只有你能接近他,你明白吗,只有你能让他最心痛,才能挥发那枚蛊的最大作用。”
他走到沈决身边,掏出匕首,利落在捆住沈决双手双脚的绳子纵向一划。
绳子断裂开来,沈决失去知觉的四肢动也不能动垂到一边。
他没听懂杜康的意思,杜康说的话深奥又毫无厘头,什么叫只有他才能发挥那枚蛊的全部作用,又什么叫重伤祭雁青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失血又充血的麻痹感让他痛疼难忍,沈决死死咬着牙,忍着四肢逐渐恢复知觉的过程。
“你不是好奇我的目的是什么。还记得那棵神树吗,我想要的,远比那棵树要珍贵百倍,那个东西,得祭雁青活着我才能拿到,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要他性命。”
“?”
杜康漫不经心走了两步,“其实本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用你去威胁他就行,可惜。”他摇摇头,“你的身份特殊,我动不了你,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沈决听着只觉毛骨悚然。
杜康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不惜杀掉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
这座大山,就像个充满诱惑会吃人的邪恶巨口,罪恶与欲望就是它的养料,日日滋养着它。
人们被它吸引,对它向往痴迷,殊不知在人们觊觎这座宝矿般的大山时,山也在饥饿地凝视着他们。
杜康摇摇头,并不打算解释下去的意思,帮他解了绳索,却没有救他出去的意图,沈决也没蠢到再次相信这个人会搭救自己。
月亮边的云越堆越多,月光一点点变暗,周围风声渐作,还有雨点子从空中坠落到沈决脸上。
微弱的清凉感似曾相识,像极了祭雁青指尖触碰他时,皮肤残留的温度。
要下雨了。
沈决恍惚的脑子被雨滴一砸,清醒了些许。
他想到什么,眼中带着些许怀疑和惊悚:“阿布不是你亲生……”
非亲生的孩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阿布是我的妻子从熟寨车站捡来的弃婴。”杜康比划了一下,怀念的跟沈决形容:“当时捡到他时,他只有这么大一点儿,气息奄奄,像个快营养不良要饿死了的小猫崽。”
杜康丝毫没有担心将阴谋告知沈决,沈决会暴露他的意思。
沈决狠狠一怔,双眼难以置信瞪大,他颤抖着声音:“阿布的死,难道,是你……?”
杜康抬头看了眼天空,答非所问,似笑非笑说:“我们苗族人向来守信,我说过救你,就不会食言,绳子我给你解了,你也没了祭雁青的情蛊管制,这座寨子,随你自去。”
说完,杜康便从窟底爬了上去。
雨点子越来越大,那些绿眼睛忌惮沈决胸口散发着异香的挂坠,纷纷退避三舍,爬进土里露着眼睛不甘心地盯着他。
沈决嘴唇都要被自己咬破,他想挣扎着起来,可麻痹的手脚还没完全恢复知觉,他像个失去四肢的残疾人,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杜康收起绳梯离去。
等手脚终于能动,沈决身侧已经积出一小片水坑,小小的水坑,被从天而降的雨滴,重重溅出一个又一个密集的水花。
他扶着墙,踉跄起身,摸着四周墙壁,如果没有下雨,那杜康解了他的绳子,他还有可能自己爬上去。
可是,杜康偏偏赶在下雨前来找他,说是信守诺言放他走,却根本就没想过让他从这个坑底爬上去。
寨中只要一下雨就是连续下好几天,沈决如果上不去,就会被连续几天的积蓄的雨水活活淹死。
就算不淹死,荒郊野外,一个人经过都没有,他待个一个星期也会被饿死。
雨从点变成了面。
淅淅沥沥浇在沈决背上,风一吹,透心彻骨的凉。
沈决低下头,目眦欲裂,两手死死扣着泥墙,指甲深深陷进泥里,指甲缝因为过力挤压,泥土夹塞得边缘线生疼。
胸口的挂坠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从领口滑出。
那坠中摇曳的,隐隐的红色,被雨水洗去尘埃,透亮晶莹,在他胸前轻轻摇荡。
沈决眸光一颤,怔怔盯着它良久。
第54章 来带你走
沈决蜷缩在已经及膝深的坑中意识昏沉。
长时间泡在水里,他的皮肤变得惨白褶皱,体温也持续失温。
他在这个坑里呆了一天一夜了。
雨还在下,沈决想了很多办法,都没办法从这个坑里爬上去。
他开始感受不到水的凉意,长时间处于失温,他的感官像被封了一层水泥,混沌又麻木。
天边渐渐泛起灰蒙蒙的鱼肚白,雨变小了,沈决脸颊泛着病态的红,他从水中虚弱地站起身,仰着头向坑顶望去。
沈决站不稳,头重的好像加了秤砣,脚却是轻的,踩在水中,像踩在棉花上。
那些绿眼睛在天亮以后便陷入了睡眠,密密麻麻趴在一侧避光的角落里。
雨滴砸进沈决模糊的眼睛里,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像滴泪从眼角滑落至脸颊。
太阳拂开乌云,雨终于停了。
久违的温暖阳光从云缝中照射下来,瞬间驱散坑底阴冷的黑暗,直直落在沈决绯红烧烫的面门,他眯着眼,不由自主伸出手,用指尖触碰那抹带着温度的,初晨耀眼的光。
这里远离寨子,也没有人经过,再泡上两天,沈决想,他可能就真的要死了。
可是沈决不想死。
他死了,玉米今年就收不到它最爱吃的猫罐头了。
沈决好困,也很累。
他的脸和唇惨白,眼神空洞而迷茫。
大脑让他不如就这么倒在水里睡过去算了,可理智却告诉他,如果真睡过去,他就真的会死了。
不知浑浑噩噩过去了多久,一只粉色的物体从坑顶飞了进来,稳稳落在沈决肩膀上。
沈决无力靠在窟壁上的头,微微侧目看过去。
竟是一只眼熟的粉色螳螂。
这是…祭雁青的兰花螳螂。
螳螂舞动着前弓,绕着他飞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肩头。
想到祭雁青,沈决心头又是一阵闷疼。
他伸出手,螳螂便爬到他掌心。
沈决垂着虚弱的眸子看着它,嗓音因为发烧而嘶哑难听,神经质地问螳螂:“他醒了吗。”
螳螂歪了歪脑袋,黑圆的眼睛里倒映着沈决虚弱苍白的脸。
他想逃离祭雁青,可却从未想过要杀祭雁青。
在这里呆的脑子不清醒,每天都活在恐惧里,有一点希望他就盲目抓住,导致他轻易相信阿布父亲,被人当枪利用。
他摸着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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