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灵握着锁骨间的吊坠,玄玉是暖的,和活物的体温接近,这才是真正的女娲石,是奚暮身死后留给他的石身。
秘境中的日升月落毫无规律可言,无法通过天色辨别时间,仓灵歇息片刻,不打算原地等待,起身随意朝一个未知的方向走去。
秘境中天材地宝不少,但除了话都不会说的绿植,难见活物。
想问问这是什么秘境,都难。
按理说,秘境中都该有境灵。
自己坠落秘境时,动静不小,隐约记得天空炸开一道无比响亮的雷声,他连凤凰法相都被冲出来,无端燃起一簇凤凰火,不慎烧掉了一大片林子,对秘境影响肯定不小,境灵不可能不来找他麻烦才对。
相较于境灵的愤怒报复,死寂般的安静无事,才更显诡谲古怪。
仓灵走了很久,终于发现一个活物。
说是活物,并不尽然,那只是一抹残缺的魂魄,借着秘境的生机灵气才修炼出实体,半边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啃掉,一只手臂变形扭曲,另一只手臂齐齐斩断,正背对着他蹲在巨木树根旁,从树洞里掏出一把把白蚁往嘴里塞,像是个饿死鬼。
是这秘境里的鬼怪?
那东西狼吞虎咽下一把白蚁,又瞧见一只硕鼠,两眼发光,背脊绷直,一个猛子朝硕鼠扑去。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扭曲的手,却一无所获。
听见硕鼠吱吱叫声,他抬眼,便瞧见距自己两步开外的枯叶间,硕鼠不停挣扎,一只雪白的靴子踩在硕鼠尾巴上。
他毫不在乎这个忽然出现的人,扑过去扯出硕鼠便往嘴里送。
活物生吞,满口的血肉模糊,硕鼠的尾巴还在他的唇齿边不断扭动,他却像是享受美食般,吃了个心满意足。
一边连毛带骨头地往下咽,一边操着沙哑如沙砾摩挲老树皮般难听的声音说:“看什么看?要不了几天,你也会像我一样。”
仓灵抱臂俯视他:“此话怎讲?”
那非人非鬼的东西嗤笑道:“也未必,未必会有我这么好的运气。”
他始终没有抬头,而是趴在地上,将那硕鼠滴落的血都舔了个干净。
“能被丢进问心秘境的,自然都是天狱的死囚,用来喂境灵的祭品罢了,我运气好,境灵嫌我魂魄脏,咬一口就吐了,你就未必有这好运了。”
秘境中的活物自有灵气熏染,他活吃了硕鼠,硕鼠血肉中的灵气便为他所用,转眼间,灰败的面色好了许多,就连干瘪下去的两颊都充盈了些许,可惜的是硕鼠太小,灵气不够,于他而言是杯水车薪。
可眼前不就有一个补品吗?
他笑了笑,吮干净手指上最后一抹血,抬起头,瞧见仓灵的脸。
却忽然顿住。
没了眼皮,只岌岌可危地悬在眼眶之间的两颗珠子猛然瞪大,枯唇颤抖,如遭雷殛。
“是你?!”
“你认识我?”仓灵微愕。
那张丑陋到扭曲变形的脸面容惊变,惊讶、愕然、幸灾乐祸、恼怒……
最后定格在一种淡然的,却掺杂着扭曲的兴奋上。
过往种种,何种恩怨,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对方也沦落至此,即将遭遇他所遭遇的。
思及此,他愈发兴奋。
竟是比饱餐一顿,咽下一只硕鼠还要愉悦。
“我变成这般模样,你自然是不认得我了,那这双手臂呢?你可还记得?”他一只手臂已断,只能抬起另一只扭曲变形的手。
他便是当年想亵玩仓灵,却被仓灵反手重伤的五猖魈。
“怎么?想不起来了?”
五猖魈冷嗤一声,压着怒火道:“一只手,是被你弄坏的,另一只是被你那老相好九方遇拧断的。”
说到这,他盯着仓灵那张脸看了又看。
“不知人间又过了几年,你这模样倒是生得愈发漂亮,你都长成这样了,九方遇当初那么护着你,如今竟也舍得将你丢进问心秘境?他舍得让你死?难不成是玩腻了?”
仓灵不太能听懂对方的话,大约同他从前在九天境上的经历有关。
“他将你从牢笼中接出去,定是许诺你许多,给你最好的,而后又让你从云端跌落地狱,被丢进秘境送死,这般滋味如何?”
对方不无恶意,仓灵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九方遇又是哪个?
“你是说,我曾经在天狱中待过?”仓灵问。
五猖魈一噎,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都不记得了?”
“……我想,大概是的。”仓灵淡淡道。
“怎么可以?!!你不悔吗?不恨吗?不怨吗?你怎么可以不记得?!”
仓灵摸着下颌想:看来,以前的自己和替身玩得还挺花,监狱游戏都搞上了。
毫无理智的唾骂嚎叫吵的仓灵头疼,他见五猖魈缺了半边脑袋,有些怜悯地看着对方,难怪脑子不太好。
既已得知此间秘境名唤问心,他心底便有数了。
任这怪物发疯,他转头就走。
问心秘境处于三重境与魔域之间,它不隶属于任何一境,同丹穴山一样,不会随着七万年一更迭的鸿濛世界覆灭重塑而发生任何改变,是维系三重境稳定平衡的天然屏障。
听闻九天境每隔一段时间便用天狱死囚的魂魄来喂境灵,以达到安抚境灵的作用。
问心秘境是最危险的秘境,却也是将魔域阻隔于三重境之外,使整个世界平安稳定的重要存在。
不得不防,又不能毁去。
着实是个麻烦。
仓灵按捺住一把凤凰火毁掉秘境的想法,耐着性子找出路。
他原本也不晓得这些,是那日凤凰宫宴饮时,天边烧起一簇火云,长老说是问心秘境起火了,但不必忧心,九天境神尊定会处理好一切。
如今,问心秘境并未被烧毁。
也就是说……奚玄卿在这里?
仓灵有些忐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烦忧。
奚玄卿若在,他便能想办法敲一块女娲石带走,晓之以理不行就动之以武,总能有办法。
可若碰面,自己同他的那点前尘往事,又要如何清算?
为了避免尴尬,仓灵变幻模样,压住本相,变成一个板蓝根精。
这一次,他记得将根茎和叶片都做细致许多,难以看出伪装。
秘境之中并无火情。
仓灵猜想,或许奚玄卿熄灭山火,解除危机后便离开了。
此地没有久留的必要。
来到空旷些的原野上,能瞧见天空一角上漾着一层淡淡光泽,犹如透明的泡沫。
仓灵飞身跃上半空,去触那泡沫,触手冰凉如雪寒,响声清脆似凿玉,看似脆弱的泡沫,却比顽石还坚硬。
像是有人刻意布下,笼罩住整个秘境。
若不破开,恐怕难出去。
仓灵抽出金翎,化作一把雕羽弯弓,灵力为箭。
弓开如秋月,箭去似流星。
那一箭激地泡沫漾出一圈波纹,却半分裂痕都没有,柔软又坚硬,甚至吸纳了箭上的灵力,化作己身的一部分,简直不可思议。
这天底下,金翎都对付不了的东西,会是什么?
仓灵弯弓搭箭,旋身朝身后瞄准:“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怪物跟了他一路。
同初时的轻蔑愤恨不同,他震惊地看着仓灵手中的弓箭:“是神武!你……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有办法出去,对不对?你能出去!你带上我!”
他言语激动,疯癫地很,却算不上个威胁,即便有什么坏心,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灵力早就同他那失去的半边脑袋一样,被境灵吃掉了。
仓灵没理会他,抽出一支又一支灵箭,朝那泡沫穹顶射去。
无一例外,都被泡沫“吃掉了”。
看来,得动真格的。
他铺陈开一圈灵力,掣住四周,围出一小块可通一人的缺口,防止这泡沫破裂时震碎整个穹顶。
既然他已知晓这东西是用来封印镇压秘境的,便不该彻底毁掉它,以免引起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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