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回抱谢重明。
他感受到了谢重明身上那浓烈的欲念。
事实上他已经不止一次察觉这个人想占有他,也许这正是对方接近自己的目的,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在他正好需要别人陪伴的时候谢重明出现了,谢重明想要索取相应的报酬是完全合理的。
……就算眼前的人是山精或狐妖,把他困在这个没有旁人的地方想诱他交欢,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他对很多事都不太看重,只要别人需要,只要他能给,他一向都愿意给予。哪怕许多人得到想要的东西就会转身离开,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人生本就处处都是聚散离合……
顾然睁着眼,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他看不清谢重明到底长什么模样,只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迫人的灼热,还有他浑身坚硬勃发的肌理。
顾然于黑暗中伸出手,摸索着攀上谢重明的脖子。
他莫名有点喜欢谢重明身上的气息。
这是一种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难道这也是妖魅迷惑人的手段之一?
谢重明只觉顾然温热的手笨拙地环住了自己的脖颈,那双手平时经常握笔和弹琴,长了薄薄的茧子,触碰他坚硬的皮肤时带来一股奇异的痒感。
心底的冲动仿佛再也压抑不住。
这样的姿势实在太适合接吻了。
谢重明低下头重重地吻上顾然的唇,吸入肺腔中的空气像火一样迅速燃烧到四肢百骸。无论见到什么时候、什么模样的顾然,他都想陪在他身边,成为他最密不可分的伴侣。
汹涌的情潮无法自抑,只能化作欲念倾泻而出。
感觉到顾然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谢重明改为隔着那薄薄的眼皮轻轻亲吻他的双眼。那从未享用过世间半分光明的眸瞳竟出奇地敏感,以至于顾然并没有被谢重明的轻吻安抚到,反而让他眼底涌起难掩的潮意。
一道惊雷划过天际,雷光照入屋内,短暂地映亮了顾然那泛红的眼角。
“别哭。”
谢重明哄道。
“我绝不会伤害你的。”
顾然听着他明显带着诱哄味道意味的嗓音,清楚地知晓自己兴许也是志怪话本里那些心志不坚被诱惑的人之一。既然是自己清醒地被他哄骗了去,便是受些伤害也无妨,也许这也是一种历练……
顾然手微微收紧,循着那温热的鼻息仰头回吻谢重明的唇。
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浑身的感知都变得分外清晰,每一下触碰仿佛都被放大了无数倍,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谢重明的手如何钳住他的腰,谢重明的唇如何亲吻过他的每一寸肌肤,以及自己的身体如何被侵入。他少年时遭遇诸多磨难,身子比寻常人要虚弱许多,没过多久便经受不住这样的重重刺激涌出泪来。
整个人仿佛被嵌入那宽大至极的怀抱之中。
谢重明知道怀里的人可能有点承受不了了,却舍不得就这样结束,只能吻掉他眼角的泪水继续低声诱哄:“恩公,恩公……”
顾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等他再醒过来时身上清清爽爽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起身伸出脚踩到地面上的时候,便觉得许多地方都有些疼,他没有喊人,也没有收回脚,而是面色不变地忍着浑身异样的疼痛走到床边。
他嗅到了雨过天晴后的清新空气。
还有清甜的桂花香。
桂花开了。
顾然这样想道。他十几岁前的记忆有点模糊,不记得自己父母是谁,也不记得自己家乡在哪,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及明显是书上读来的学问。
——还有就是一种“世间万事皆是历练”的坚定信念。
这支撑着他一路用这具孱弱的身体追随轩辕郢成就大业。
只不过大业初成,他们便起了许多争端……
顾然思及昨夜的荒唐,只觉自己的意志似乎也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坚定,他也会陷入古老的美人计里,一不小心便沉浸到温柔乡里面去。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不可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顾然正想着,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接着他落入了那个宽阔的怀抱里。
“恩公怎么不穿鞋袜就下地?”
谢重明的声音带着亲昵的谴责,仿佛经历了昨晚以后他们便真的是情投意合的爱侣了。
顾然乖乖被他抱到坐塌上。
谢重明半跪到他跟前,替他冰凉的脚穿上白袜子。
接着顾然就感觉谢重明隔着薄薄的袜子捏玩起他柔软的脚掌。
“……你放开。”
顾然忍不住缩脚。
谢重明却抓牢顾然的脚掌,凑上去印下堪称虔诚的一吻。
灼热的鼻息透过薄袜烧灼着顾然的脚心。
他明明有着藏不住的占有欲,却总是摆出虔诚无比的拜服姿态,仿佛他才是被征服、被占有的那个人。
最终顾然缓声说道:“……你不许再亲我。”
他绝对不和亲过脚掌的人接吻。
第56章
本来顾然打算满足了谢重明的欲念, 便与他把话说开,可话到嘴边不知怎地又变成了这么一句“你不许再亲我”。
这应当是一种……对他而言很陌生的眷恋。
如果这只是一场幻梦,那他想再沉沦一会。
只再沉沦一会。
很快就好。
他已经很习惯失去。
所以即使再沉沦一会, 抽离时肯定也不会很难过。
谢重明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突如其来的禁令。
他还是体贴地帮顾然穿好靴子。
在他眼里顾然身上无一处不可爱,隔着袜子亲个脚心算什么,以前更过分的地方他都尝过, 有时候连顾然背上渗出的细汗他都会细细亲光。只是顾然这人有点小洁癖,他要是含过某些地方确实会不许他亲而已。
没想到脚心也不行。
谢重明道:“袜子是新的,很干净。”
顾然的脚也很干净, 足背白润剔透, 足底微微泛着红,指甲更是圆润整齐、洁净无垢。许是因为自己看不见的缘故,他对仪表反而十分看重,平时总会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连衣襟都收拢得一丝不苟,不允许自己因为目盲而显出半分凌乱与狼狈。
不管表面上表现得如何温和,他骨子里都是骄傲的, 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怜悯。即便身处孤立无援的绝境之中,他也依然倔强地挺直背脊。
这与他记不记得自己是个修行之人无关,而是他的天性。他若是个脾气软和的人, 兴许早在第一个朋友与自己渐行渐远时便已经开始动摇了。
何至于一次次地与故友起争执。
谢重明抓紧顾然的脚掌说道:“你身上所有地方都很干净。”
顾然静了下来。
谢重明还是细致入微地照顾着、陪伴着顾然, 只是夜里总禁不住诱惑摸到床上去, 哄着顾然让他睡床。可惜顾然还真说到做到,说不许他亲便不许他亲, 谢重明忍得辛苦, 便只能把所有能亲的地方都亲了个遍。
结果当然是顾然越发不许他亲嘴巴了。
这样的日子虽然惬意,却不可能一直继续下去。有天外面飘起了雪, 顾然对谢重明说道:“我想去外面走走。”
谢重明便跟着他出了府,行走在寂静的街道之上。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谢重明打开油纸伞想替顾然遮挡风雪。
“不用。”
顾然因为感觉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细雪,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侧的谢重明。
他看不见,却能从谢重明为他遮挡了多少阳光计算出对方的身高,能从抚摸上去的触觉勾勒出谢重明长什么模样,能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以及时刻想要覆笼过来的气息感受到谢重明那毫无保留的热忱爱意。
他很高兴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又或者根本不是人。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然笑道:“我经历过许多风雪,比这场大的多得是。你别看我似乎很孱弱,其实不会有事的。”
就好像以前遇到的每一次困境那样,只要坚定不移地往前走,总会走到想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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