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找库珀讨说法,但那家伙早就溜到国外,克里斯鞭长莫及。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受骗了。
克里斯山穷水尽,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到诺雷利亚。可他连买车票的钱都掏不出来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变卖那些从库珀手里买来的艺术品。
当铺给了他重重一击:那些艺术品居然没有一件是真的!就连专家证书都是造假!当废品卖人家都嫌贵!
绝望的克里斯只能卖掉外公送他的怀表,买了邮政马车的票。那些马车在载货物的同时,也会载少量乘客。但马车速度慢,环境差,几乎和猪圈差不过。昔日的克里斯绝不可能屈尊降贵坐这种玩意儿,可今天他身无分文,只能将就了。
俗话说祸不单行。马车行进到半路,竟然又遇上了劫匪。
那群劫匪不仅洗劫了马车,还逼迫乘客交出值钱的物品。克里斯什么也拿不出来,气急败坏的劫匪干脆绑了他,要将他卖到黑矿山当矿工。
原本克里斯的小命可能就这么交待了,之所以能逃脱,多亏了焚烽和烈雷那两条龙。
劫匪骑着马将克里斯运往黑矿山路上,焚烽和烈雷突然从空中飞过,一边飞还一边朝对方喷射烈火与雷电,喊着“你的写真集销量怎么可能超过我,你肯定数据造假”之类的话,打得不亦乐乎。
劫匪们的马匹哪见过这种场面?它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将骑者通通甩了下去。劫匪们忙着寻找马匹,克里斯这才瞅准机会逃走。
附近没有村庄,没有铁路,连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没有。克里斯只能沿着道路用双腿走回诺雷利亚。
一路上风尘仆仆,餐风饮露。每当他夜里做梦,他都会梦见自己坐在豪宅中,和爸爸妈妈谈笑风生,或是和伊薇特小姐打一局消消乐。然而当他醒来,身下是坚硬的土地和石块,身上是仅能蔽体的破衣烂衫。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他每天每夜都在扪心自问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受到诸神这样的惩罚。他又累又饿,发誓回到诺雷利亚后再也不奢侈浪费,即使是掉在桌上的一粒面包屑他也会好好吃完。
他好想哭,但哭有什么用呢?只会浪费力气。他把哭的工夫节省下来,继续跋涉。三天三夜后,他终于看见了诺雷利亚那标志性的法师塔尖顶……他活着回来了。
……
“等等,可那条铁路的乘客都去哪儿了?”沃尔夫打断克里斯的惨烈回忆,“难道库珀用魔法制造了幻影,欺骗了小少爷?”
塞拉斯说:“但幻影不可能说话吧?我认为库珀是直接在小少爷脑内制造了幻觉,他从踏上火车的那一刻起就中幻术了。”
“库珀要有那种本领,何必诓骗小少爷买什么铁路公司?直接找一家银行,用幻术操纵他们打开金库不就行了?”
洛林抬起手,示意他们安静。
“克里斯少爷,你中了杀猪盘了。”他说。
克里斯茫然地看着他,蓝眼睛中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什么是杀猪盘?”
“这个陷阱不是从你遇到库珀的那一刻开始的。早在你们相遇之前,库珀就在策划这件事了。”
拥有丰富蓝星反诈经验的洛林摸了摸克里斯的狗头,怜悯地说道。
“你遇到的那些乘客,其实都是库珀请来的演员。他们所有人从头到尾都在演你一个人。”
克里斯惊恐地张大了嘴,宛如一只饥饿的鹈鹕。洛林觉得他真的非常需要一个反诈APP。
沃尔夫也大为震惊:“雇那么多演员岂不是要花很多钱?这个库珀为了诈骗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洛林淡定地说,“何况雇演员花费也不大。海岸王国电影工业兴盛,多的是找不到工作的群演。再加上失业工人、无地农民、外国难民……也许只要提供几顿饭,那些人就愿意跟着库珀演戏了。”
“而且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能赚回来。”他又补充。
克里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缓过来。
“要是我当初没有赶走谢伍德就好了……”他喃喃说,“他肯定能看穿库珀的阴谋……都是我的错……”
洛林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小少爷,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信任谢伍德。”他说,“听你的说法,让你休学外出打拼这个主意,并不是令尊提出来的,而是谢伍德提出来的,对吗?”
克里斯迟钝地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啊……好像是的……”
“也是谢伍德主动请缨跟随你的?”
克里斯点点头。
洛林神色凝重:“一般来说,秘书会建议老板将大学还没毕业的儿子赶出家门吗?”
克里斯像是中了一个混乱咒,整个人都陷入了惊慌失措的状态。“可是,当时我爸正在气头上,谢伍德是为了安抚他……您是说,谢伍德和库珀事先串通好了?谢伍德故意引我南下,去坐库珀的火车……”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呜呜地呻吟起来。
啊,好痒,感觉脑子要长出来了!
“但是,谢伍德如果和库珀是一伙儿的,他为什么要反对我投资铁路呢?他不是应该极力劝说我和库珀交易吗?”克里斯问。
“这正是他的阴谋。”洛林说,“如果他撮合你和库珀,你搞不好会起疑心。所以他故意用傲慢轻视的态度贬低你,这样便会激发你的逆反心理。从此他说往东,你就一定会往西。他说投资矿山,你就偏要去投资铁路。你一气之下赶走他,反而正和他的心意,这样他就能撇清自己了。日后即使怀恩先生质问他为何不阻拦你和库珀交易,他也可以声称是你不听劝告。”
克里斯脸色苍白,犹如一个刚被埋进坟墓里的死人。
他即使做梦也不敢相信,爸爸最信赖的老部下居然会故意暗害他。
“可谢伍德虽然很年轻,却已经跟随我爸爸很多年了。听我爸爸说,谢伍德从前品学兼优,但是家境贫穷,母亲还患了重病,他为了给母亲治病,决定辍学去打工。爸爸知道这件事后不但资助谢伍德读书,还花钱替他母亲治病。因此谢伍德对我爸爸感恩戴德,大学毕业后就成了爸爸的秘书。
“我从小就认识他。我还是个傻瓜中学生的时候,谢伍德那样的高材生就是我的偶像。每当我和爸爸吵架,谢伍德也总是帮着我说话。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可靠的大哥。这回我爸爸赶我出门,我本来都绝望了,但是谢伍德说他愿意跟随我,我就立刻什么都不害怕了……
“如果连谢伍德这样的人都背叛了我们怀恩家,世界上还有谁是可信的?”
克里斯握住洛林的衣角,表情脆弱得宛如一块透明的玻璃,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崩塌。
洛林当然不可能无凭无据地怀疑谢伍德。实际上,他早就觉得怀恩家的这个秘书有点不大对劲了。
当初洛林受到魔力游戏研究会的邀请,在诺雷利亚大学发表演讲的时候,谢伍德就乔装打扮坐在观众之中。
那时洛林以为谢伍德是奉怀恩先生的命令来打探消息的,但不久之后,洛林启程前往首都,却发现谢伍德又在监视他,还悄悄地往首都发了电报。
洛林一抵达首都,迎接他的就是重重阻碍。背后的黑手显然是童趣乐公司。但他们的反应未免太快了。洛林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暗中将他前往首都的消息通知了他们。
结合洛林的遭遇和克里斯的杀猪盘诈骗案,不难想象谢伍德就是暗中的推手。
也许谢伍德真正的主子并不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怀恩先生,而是支配童趣乐公司的哈登家族!
至于谢伍德为何要背叛恩人、设计克里斯,身为怀恩家姻亲的哈登家族为何要暗害自家亲戚,洛林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克里斯来说,被父亲责骂、被骗子欺诈、被麻匪抢劫……固然是很大的打击,但它们都比不上谢伍德背叛所带来的绝望。
是啊,如果连谢伍德这样的人都靠不住,世界上还有谁可以信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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