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本性,是压制不住的,巨兽几欲发狂,直到被叫做李孟津,这名字顿时束缚住了兽性,叫它成了个人,想起了自己是谁。
它就是李孟津,它和他,都是李孟津。
津水之君半龙半人的从池水中脱身出来,嘴边的獠牙还没来得及收,浑身热血如沸,胀痛难忍,昭示着他无法克制的□□。
他怒吼一声,布满鳞片的手臂拍碎了半边池岸。
李孟津不再狡辩了,白玉京的封印,封不住他自己。
割舍不下的是自己,想去见他的是自己,滔天的欲念是自己。
龙,不就是他自己么。
龙魂,那只是他蛮野而放纵的□□,还有掣天撼地的威能。
无法控制龙魂,就是无法控制欲与力量。
李孟津仰躺在白玉京龙池的废墟里,失神的想着,他得想个办法。
他得让含章好好的活着,他不能让他变成迦楼罗,到时候毒火一烧就没了,魂都剩不下。
但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陪着他的,哪管多久呢,是人,就陪到百年白头,是妖怪,就一起看沧海桑田。
喉下发痒,抬手一摸,那片逆鳞又长好了,原本血肉模糊的地方,被坚硬的鳞甲覆盖着,坚韧不已,刀枪不入。
他笑了一声,不再去拔了。
他认了。
——
小公子此时却有些不认命。
自从出了家门后,他与小福骑着骏马一路疾驰,也已经好多天,游山玩水的新鲜劲儿过了,更多的是赶路的辛苦与艰难。
今日小福吃坏了肚子,赶路便慢了些,不过紧赶慢赶,也能到代县,到时候找间客栈给小福好好歇歇便罢。
但谁能料到,路遇小河,而过小河的桥早就断了,断木头都糟烂的长蘑菇了。两人只好再绕道,还没等到代县,天便黑了。
小福脸色苍白,捂着肚子过意不去,“公子,原本我是来照顾你的,谁知道,还要拖你的后腿。”
含章下马,扶着小福也下来,靠着一颗大树干歇息一会儿,“你做得很好啦,在哪睡觉不重要,身体才最重要!”
说着,含章就去生火拿干粮,他一点也不娇气,这些天跟着小福,也把这些事情学会了。
小福烤着火,裹着含章给他披的毯子,感动极了,哭着直喊。
“少爷!呜呜呜,小福要伺候你一辈子!”
含章被喊得吓一跳,然后诶呦一声乐了,手上点火的黑灰都蹭在脸上,像个漂亮富贵的小柴猫。
“小祖宗,你可小声些,别把狼招来,你家少爷我可打不过狼。”
小福一听,就害怕了,“啊?这里还有狼啊!”
含章也不知道,只是瞎说的,不过说出来后,他自己也害怕了。
于是他拿起一根火把,往前边高处的小坡上了走了走。
小福小声喊他,含章便摆手,“别害怕,你脚下是火堆,狼怕火的,我上坡看看,那里视野好,说不准找到个什么安身的地方。”
天黑,点着火把其实也看不清路,含章深一脚浅一脚的,最后,那匹拴在树上的白马看不下去,自己偷偷解了缰绳,跟在含章身后。
含章只觉有什么东西扯着自己的袖子,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见鬼了呢!于是赶紧挥动火把。
谁知道,刚转身,火把微弱的光亮下,鬼倒是没有,反而有一张老长的马脸。
含章喘了口气,心里纳闷,这马怎么走路没有声的,它扯自己袖子干什么?
白马力气也大,连拖带拽的,就把含章拽到另一处小山包上。
含章刚想回去把马拴好,可回头之间,就见山包下有一处暖光,挪开火把一看,可巧!那不是一处山野中的小院子么!还亮着烛灯呢。
含章高兴,赶紧回去架起小福,上了马,往山包下走,去借宿!
万幸,一通折腾之后,主仆两人住进了温暖的小屋中,主人家还给他俩格外做了饭,含章要给钱,这家人死活不要。
这家男人是个兽医,不过畜生的生意不好做,便在初夏时节好的时候,上山打猎补贴家用。
“公子不要客气,你们出门不易,我只当是结个善缘,以求山神保佑。”
含章推脱不过,看男人豪爽,也高兴的应了。
男人带着他小儿子住外屋,含章与小福住里屋,含章与男人聊了许久,相谈甚欢。
这男人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清贵的小公子,竟然还懂得如何给畜生治病呢!还说的头头是道。
“这都是些脏累的活计,没想到公子却这样精通!佩服佩服。”
“言重了,我也是因为家里的书杂,看得一些,只知道些方法,真正动手是不行的。”
其实,这些兽医的东西,含章本来是为了给妖怪们上课才学的,毕竟,妖怪也是动物来着,学了好教他们给自己治病。
谁知道没用上呢,略有些遗憾。
后半夜,屋里的几人都沉沉入睡,这时却响了一阵阵急促的拍门声。
“大夫,在不在,快点开门,救命了!救命了!”
敲门的动静很大,门框都直震,男人急忙去开门。
“谁呀,镇上哪家的畜生出事啦?”
夜晚看不清,屋外的人挺壮的,他架起男人就走,“快快!我家夫人难产,眼见不好了,快和我走!”
男人一听,登时觉得荒唐,“什么?夫人难产?你不去医馆,怎么来找我,我是个兽医啊!”
屋外的人着急的要带男人走,可男人哪敢去啊,便抱着门框死活不撒手。
里屋的小福还在难受,含章便让他好好歇着,自己披了衣裳来看。
就见门口那小孩儿也拉着他爹不叫他爹去,可屋外的人态度很强硬,又随手往屋子里扔了好大一块金子。
“我府上在山中,这黑天半夜的,哪去找郎中,就你了!赶紧随我来,那金子就是你的!”
男人犹豫片刻,正好含章出来了,他只觉含章博学,便问,“公子,你会不会给人接生啊!”
含章一愣,“我只在书上看过,还挺吓人的,没敢多瞧。”
门口那人一见这情况,索性,进门来,一手架着那男人,一手架着含章,拎着两人就往外走。
“别废话了!你们俩谁也跑不了,都跟我来吧!”
于是,男人手忙脚乱的拿了药箱子,匆匆吩咐几句儿子,便跟去了。
含章也只得叫小福看着点这家小孩儿,而后自己便也被拽去了。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含章还真有点害怕,那兽医也有点慌,一直问这家人住在哪,他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也没听说山里有哪户人家的。
三人身后还跟着两匹马,只是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走的,两匹马跟着跟着,拐过一个弯,前边的三个人就不见了。
白马顿时倒吸一口气,“糟了!跟丢了。”
于是白马直跺蹄子,“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喊兄弟们来找人!他妈的,把这山翻过来也要找到公子!”
被拎着往前走的含章,丝毫不知道身后自己那匹马在悄悄跟着,更不知道它还跟丢了!
他只觉得这人带他和兽医越走越偏,脚下的草越来越深,路也陡起来。
当下,含章心里就过了不少书中杀人抛尸的故事,心里凉了半截。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那人松了口气一般的说,“到了到了!请二位快快给我家夫人接生啊!”
两人闻声抬头,就见眼前真的出现了一座大宅院,院落很是讲究,又古朴,想必有些年头,含章细细一研究,那檐角与大门的样式,颇有前朝遗风。
不过没来得及细想,大门一开,几人便慌忙的来接人,手忙脚乱的把含章和兽医都领进了正屋。
兽医满头大汗,“公子,若真有个紧急情况,那好歹是两条性命,咱还是得救啊,我伸手,你在旁边给我把关!”
含章点头,心里也没底。
正屋的床幔后,丫鬟们一盆血水接一盆血水的往外端,里头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哀嚎。
兽医拎着药箱子就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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