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教室时晃了一眼时间:
七点十二分。
祁九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才来,书包里掏出三个食盒。
晏时清越发觉得他像动物饲养员,但这个念头仅一闪而过。
祁九全然不知,看到晏时清今天这么早来还很高兴,乐呵呵地朝他递食盒。
晏时清吃东西时很快,腮帮子鼓鼓的,感觉像塞了很多存粮进去一样。
到食盒里只剩下胡萝卜的时候,他的动作会慢很多,最后闭眼塞到嘴里。
应该是挑食,又深知自己没有挑食的权利,于是皱着眉头草草嚼几口咽下肚子。
祁九每天都看不厌,回回都抱着食盒坐得端端正正,等着看对方吃胡萝卜的那一刻。
又二十分钟后,周青先走进教室,懒腰伸到一半瞧见自己桌上崭新的食盒后卡住。
“祁女士带给你的。” 祁九脸朝着他解释,目光却停留在晏时清处,“说是感谢你保护了我。”
“...... 你还是什么事都会告诉你妈啊。” 周青先无奈地揉揉后颈,“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相互坦诚是我们家维持亲情的秘诀。” 直到看到晏时清臭着脸咽下萝卜的那一刻,祁九才转过来朝周青先得意,“你羡慕不来的。”
散养长大爹不疼妈不爱的周小公子实在没办法苟同,耸耸肩打开餐盒:“谢谢阿姨...... 怎么全都是我爱吃的。”
祁九颇为骄傲地仰起头:“因为我把你不爱吃的都告诉她了。”
他话音刚落,听到后桌传来咔哒一声,似乎是食盒盖子没拿稳落在地上了。
周青先没注意到,在教室吃个早餐都如同在西餐厅一般优雅:“这是你维持友情的秘诀吗。”
祁九还没来得及搭腔,门口传来嘹亮地传话声:“祁九——老陈找——”
他站起身,注意到晏时清眼珠子一直在跟着自己转。
祁九故意把脚步放慢,直到走出对方桌子快一米的距离,才听他说话。
“胡萝卜。” 晏时清声音闷闷的,“不要。”
“可是保持营养均衡很重要。” 祁九回过头朝他笑,“挑食的小孩会长不高。”
祁九撂下话就跑,余光看见晏时清的眉紧紧绞在了一起。
他得逞地笑笑,三两步赶在上课之前跑到老陈办公室。
老陈站在窗边,见他嘴角压都压不下来的模样调侃:“怎么?心情不错啊。”
“陈老师,什么事呀?” 祁九晃晃脑袋,把表情调整得严肃些。
“最近几天经常有同学说在教室里丢了东西。” 老陈也不耽误时间,直入主题,“有同学和你反应过吗?”
祁九身为班长,平日里会分个心来专门留意些班级同学的情况,偶尔进行排忧解难。
但此刻他一想,脑子里竟然只剩下晏时清的画面。
他诚实地摇头:“具体是掉了什么呢?”
“好像就是饭卡一类的东西。” 老陈皱着眉,“也有一个同学和我说掉了钱包,但是万幸里面没装多少钱。”
“教室监控除去在大型考试期间都不会打开。” 他解释道,“如果真的是有人存心想偷,只好拜托你找几个同学一起注意一下。”
祁九应下,将这件事暗暗记在心中。
但是还没等着他召集靠谱同学进行人工监控,麻烦便已经找来了。
上午大课间刚结束,祁九从办公室分完试卷回来,在大老远便听见班级一片哄闹。
当他跨进门时,班级同学的齐刷刷地朝他看来,像在盯一条案板上的鱼。
祁九心里被盯得发毛,强作镇定问:“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有人示意让他看看自己座位。
三人组中祁九是第一个回教室的,他的课桌明显有被人翻过的痕迹,桌面上放了十来个手机。
桌旁还站了好几位男生,像守卫一般抱着臂。
祁九惊呼:“这是什么?”
随着他的脚步朝课桌迈近,原本坐着的同学七七八八站起身,以他为中心围成一个半圈,将后门堵得严严实实。
“我们跑完操回来,好多人就发现手机不在了。” 人群里有人回应,“有人手机开了震动,我们打电话找,声音是从你抽屉里传出来的。”
“那也不可能是我拿的呀。” 祁九着急地开口,“我大课间根本都不在教室。”
“...... 大家大课间都去跑操了,就你最后一个出教室。” 刚才那人接着开口,停顿半晌才继续道,“其实我们也不是觉得你在偷东西,只是...... 只是有点害怕你去告诉老陈。”
“你今天早上不是被老陈叫走了吗,我们怀疑你就是为这事儿去的。”
学校里明令禁止带电子设备,但耐不住这帮学生偷着玩,老陈逮了好几次也没能抓到现行。
临近高考还有个把来月,老陈着实害怕这帮学生因沉迷网络影响成绩,下来偷偷与祁九沟通好几次要求他监管,祁九皆是口头答应,私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如今他就如同被狗咬的吕洞宾,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平日里相敬如宾的同学。
他生平第一次遭受这种诬赖,连解释都显得很苍白:“我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呢!我、这对我根本没有好处呀!”
其实祁九在说出来的一瞬间,就隐约想到大家怀疑他的理由。
或许在翻出这堆手机之前,有人便已经先一步想到祁九那里去。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 “班长” 这个身份,总是与老师的心腹挂钩。
祁九觉得悲哀,三年间他为班级同学兢兢业业,苦劳远大于功劳,但只要自身利益受了损,他永远是第一个倍受揣摩的坏人。
他想起老陈今早说着掉东西的事,快步走到自己桌膛里翻,竟然真的找到几张校园卡。
祁九心如乱麻,自证清白的解释在慌乱中只变成一句呐喊:“我真的没有偷也没有拿!”
他一着急容易上脸,此刻看上去像是被拆穿在恼羞成怒,可信度着实不高。
但熙攘人群中也有受了他关照的学生,怯生生地发表言论:“其实...... 我是相信班长人品的。”
有男生立即回嘴:“那你的意思是,他是被陷害的?”
刚才那位立即不搭腔了,缩进了人群中去。
大课间就快要过去,十来个掉手机的学生为主导者,能策划出这出闹剧已经费劲了胆,此刻只想争分夺秒把这件事给处理清楚。
几位守在祁九桌前的男生对视一眼,视线竟然不约而同地落在晏时清的桌上。
祁九没由来地背脊发凉,嗫嚅着唇说不出话。
“我不是说怀疑他,或者看不起他......” 男生之一咽了下唾沫,“只是在他转来我们班之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的。”
另外的男生要直接得多,走过去就想掀晏时清的桌子。
“等、等一下!” 祁九快速撑住桌子阻止他,“你们再怎么说也不能乱翻别人东西吧!至少得等人回来——”
“班长,你还信着他呢。” 率先过来拉住桌子的男生发出一声嗤笑,“他爹欠了别人几十万,自己穷得饭都吃不起,我要是他,我现在什么下三滥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祁九听见心里咯噔一下。
他视线出现短暂的恍惚,并不是因为这段话,而是他看见了站在教室后门的晏时清。
原本围合紧密的人群,不谋而合地朝两边躲开,仿佛为他开出一条通往审判庭的路。
晏时清一动不动,他在混乱的人群中,短暂而平静地与祁九对视。
下一秒钟,他的课桌已经被掀翻了。
木质桌椅掀起巨大的灰尘,课本从桌膛中胡乱飞出,混杂着不同种类的笔,浩浩荡荡地铺上地面,被别人踩上脚印。
祁九认为自己在目睹一场霸凌。
他上前去拉住男生的胳膊,想阻止他的动作,想发出声音替晏时清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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