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树补充道:“他经历过一次失败,已经彻底失去了当容器的资格。”
“勉强算是个有意思的游戏。”陆沉昭忽然笑着开了口,“你的器官有什么特征?”
易树还想着怎么给乔远交代更具体的情况,一时没反应过来:“哎?”
“血泊里肉块骨头都长得差不多,从里面找出某个人的血肉,肯定很有意思。”陆沉昭嘴角带笑,好像找易树的器官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游戏。
“这个听诊器很特殊,无论是把听诊器贴在身体的什么位置,还是贴在某个独立存在的器官上,只要它是健康的,就能听到类似心跳的声音。”易树解开缠在他胳膊上的听诊器,贴着地面把它推向陆沉昭,“那个东西当时就是利用这个办法,找到了我体内已经坏了的器官,把他们都换掉了。”
“一开始我以为它是真的想治好我的身体,直到某天夜里,我拿回身体的掌控权才发现,我体内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器官都是坏掉的、肮脏的,那些被他换掉的器官,才是好的 。”
憋了太久,说完这句之后,易树忍不住狠狠咳了几下,咳得脸都红了,从胸膛伤口处流出的污染液沿着衣服往下淌,看起来非常狼狈。
周魇冷声问道:“暂时没办法动你,你能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易树点头。
乔远愣了几秒:“周队长,其实我可以留在这里陪他的。”
“随便你。”周魇瞥了眼旁边的疗养院大楼,看着乔远说道,“我和陆沉昭去找易树的器官,你去四楼一趟,通知其他调查员等理疗结束后来院子里集合,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乔远点头:“好。”
周魇看向易树:“你体内的什么器官被换了?”
易树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受身体的变化:“骨骼、肌肉、胃、舌头,还有……心脏。”
施梦羽、秦焰、龙泽旭、乔远、周魇……
好巧不巧。
易树体内被换掉的器官,和违规调查员出现问题的器官对上了。
易树尴尬地咳了几下,声音沙哑:“是巧合,在你们抓阄之前,那东西也没办法确定你们会住在哪间理疗室,我体内的器官,在那之前就被它换掉了。”
陆沉昭脱掉身上的深蓝色大衣,披在周魇的背上,接着活动了下脖子和胳膊,从地上捡起听诊器,迈步走向通往疗养院二楼的楼梯。
陆沉昭:“走吧,再不出发,我就要对这个游戏失去兴趣了。”
周魇看着被陆沉昭包在手掌心的黑盒子,穿好衣服大步跟了上去:“陆沉昭。”
陆沉昭:“嗯?”
周魇捏住陆沉昭拿着黑盒子的那只手的手腕:“早就到你进黑盒子的时间了吧?”
“时间只超了一点。”陆沉昭拿着听诊器上了楼,“我不急着进去,想在外面再待一会。”
“我体内属于邪神的力量只消失了一部分,剩下的在我关闭开关后,都和威压一起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周魇知道陆沉昭坚持待在外面是为了什么,“器官我找,你去休息。”
昏暗的走廊里,陆沉昭带着笑意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暖和干净:“再陪你一会。”
周魇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
普通人想要依靠听诊器在那么大的血泊里找到易树的器官是很难的,好在,周魇和陆沉昭都不是普通人。
犹如一种本能,周魇拿着听诊器站在血泊前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单膝蹲在血泊旁,把听诊器的末端放入血泊的边缘,任由散发着腥臭味的血淹没扁形听头。
一开始,血泊很平静,什么反应都没有。
但当周魇把耳塞塞入耳朵的时候,整个血泊沸腾似的翻滚起来,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噗通噗通噗通——”
数不尽的类似心跳的声音涌入周魇的耳朵。
他闭上眼睛,慢镜头似的抬起右手拇指,指尖轻轻擦过食指中间的指节。
啪——
好像有什么声音传出去了,又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周魇再次睁眼的时候,血泊以他所站的位置为分界点,卷着所有有声音的器官向左右两边移动。
很快,周魇面前的水泥地上只剩下易树提过的器官,周魇和陆沉昭相视一眼,一起走了过去。
如易树所说,周魇把听诊头贴在那些器官上的时候,确实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可事实又和易树说的不太一样。
器官中没有易树提到的舌头,只有剩下的四种。
周魇和陆沉昭不确定摆在空地上心脏属于谁,但他们可以确定,放在这里的骨骼和胃,是属于施梦羽和龙泽旭的,而那堆隐隐发着光的肌肉,很有可能是秦焰的。
不考虑能不能把这些奇形怪状的器官塞进易树的身体,就算能塞进去,作为容器的易树恐怕连人样都没了。
极度昏暗的光下,陆沉昭抬手推了推单片镜,露出的笑容暧昧不明,分不清是在嘲讽还是称赞:“这游戏确实挺好玩。”
“你先进黑盒子。”周魇垂着眼睛提醒陆沉昭,“这些器官,我放到病床上推过去。”
接下来可能还有未知的危险等着他们,陆沉昭确实不能再由着性子待在外面了,他把黑盒子放到周魇的掌心,打开黑盒子的盖子飘了进去。
周魇接着血泊的力量把地上的器官送到204房间的病床上,关了开关,推着病床往出走。
担心通过电梯运输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周魇推着病床走到二楼楼梯口后就先下楼了,打算找人和他一起把病床从二楼抬下来。
周魇抬眼望过去,乔远不在,在四楼理疗室理疗的调查员也没下来。
疗养院大楼前的大片空地上,只有易树一个人。
风一吹,有浓重的血腥起漫过来,拂过周魇的鼻尖。
周魇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大步往前走,快走到易树面前的时候,周魇看到他之前没看到的地方,易树身体的左侧放着一件看起来很眼熟的,肮脏却没有一点褶皱的衣服。
脏衣服上放着一块长长的肉片。
长短、形状,都像极了乔远呕吐时从嘴里伸出来的舌头。
周魇:“易树,乔远呢?”
易树转过头,一脸木然,眼眶里的眼珠彻底碎成了渣,像瞎了一样:“死了。”
周魇抬手转动着戴在左手手腕的银色腕表:“怎么回事?”
易树回答:“可能和违规有原因,他被自己的舌头勒死了。”
周魇再次看向易树身旁的那块血肉:“假设真相和你说的一样,为什么他的身体只有舌头被留下了,其它部分呢?”
“被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带走了。”易树哑着声音解释,“他们把我当成了杨大夫,我告诉他们我要用乔远的舌头做实验,留下了它。”
周魇的指尖按在腕表的表盘边缘不动了,沉默的过程里,有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从他身上蔓延开来,压得易树几乎喘不过气,想咳嗽又咳不出来。
周魇:“你对你说的谎话很有自信。”
“不是谎话。”易树的手掌用力撑在地面上,尽可能地借力调整坐姿,让自己显得笔挺一点,郑重一点,“是乔远想要的事实。”
周魇:“佚名会把我和陆沉昭离开后发生的一切写在小说里。”
“如果没写呢?”易树的脸上闪过丝丝绝望,“我觉得佚名不会写。”
周魇垂下了压在表盘边缘的手。既然这些真的是乔远希望别人看到的,他没有得知真相的欲望,也没有拆穿的兴趣。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召唤似的,易树的左胳膊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笔直地指向楼梯所在的方向。
他冒着青筋的喉结滚了滚,发出的声音和砂纸擦过木头时发出的声音雷同:“你……你把我的器官找回来了?”
周魇看向易树破碎的双眼,视线下移,把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看在眼里:“没有,我找到的器官不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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