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人纪(103)

　　元薤白：“……”

　　……真是鲸不可貌相啊，天圆少侠。

　　原来，您才是一个杀鱼成性，能狂虐鲨鱼的微笑‘杀手’。

　　所以，我们的地方哥竟然是从小带着一个南海恶霸和一个杀手鲸含辛茹苦都不说，还让他们两个能三观健全正常长大的人么。

　　但此时，从前真的被岭南一代的学子誉为福建第一学神，逢年过节还要在海边祭拜。

　　‘状元鲸’本人也在岸边上滑动鱼鳍，慢悠悠地拍了拍手边的沙子。

　　然后，他好像一个灰衣学长一样双手背手严肃站着，又淡淡地低下头教导新学弟了。

　　“薤白，今天和你聊了这么多，我也看到了你的努力和决心……我知道你正在做着一件对你而言十分孤独，很挫折感的事，所以，我现在也有一番话要送给你。”

　　我们‘福建学神’经过和他一番长谈，这次看来是真的把元薤白当学弟。

　　然后，他才在水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让元薤白能够完整了解自己的‘大脑’思考方式才往下娓娓道来。

　　“如你所知，南海的动物过去是都有过一次‘大脑’的进化，我师承过朱熹先生，‘大脑’受程朱理学熏陶多年，是一个活到现代社会的儒家学子，天圆拜入过太白门下，太白一生所写的诗也多是天圆的亲眼目睹下诞生的，然后，茯神……他跑去当了王爷这件事，他虽然自己后来是一直觉得很丢脸，但当时的明朝的确算是历代封建时代顶峰时期了，他很聪明，选了一个最好的时候去了人类社会，那这就是……他自己当时亲自选择的道路。”

　　“我们三个一起长大，是兄弟，是朋友，是对手，但从现代物种学来说，我们三个都不是人类，是一种海洋动物。可自地球进入前人类纪元，我们三个也根据当时想要‘进化’路线兵分三路，去和想要了解的外部世界发生了接触。”

　　“我们做出决定都还小，但少年人都是这样，不去闯荡一番，又怎么会知道世界有多大呢？至于，现在，我们还都活在南海这片海洋中，这就说明，汲取知识，不断进化，才是地球上任何一种动物永久生存的途径。”

　　“我们现在早从地球上遍地都是的一条‘鱼’，变成了自己真正想要的那种样子，并且靠着‘大脑’活到了2041年末日之后的当下。这就说明一个物种想要变得更好，无论是三岁还是三十岁，都不算晚，这就像，茯神当年明明是最后一个主动走出南海的，但他却是最后大脑进化最完善，最强大的，我现在都已经不太清楚他的‘大脑’已经到哪一阶段了。”

　　“这也使我相信一点，茯神，他是足以有这个能力成为南海目前最高等的生命，他是我朋友这点，一直让我感到荣幸，我也为自己能拥有他这样的朋友而……骄傲。”

　　“除了那一次……我这辈子从来没和他认真生气，他一直是我内心很尊重的人，同样，天圆也是，你现在也是。”

　　……

　　“因为，我这一生也只信一句话，生命会死亡，知识不会死，我亦愿意将这句话现在分享给你。”

　　“没有学习到任何实用技能的生物，他活一百岁都是站在原地，年龄不是任何一个物种自居强大的依据，以平视的角度去看地球上的任何生物，才可能一直走在进化的道路上。这个世界从不是由‘神’来决定你我这些普通动物的命运。”

　　“是自然，是气候，是科学，是你要永远不放弃自己的理想，学会如何运用自己的大脑来了解更遥远广袤的地球文明。”

　　“薤白，你是一个优秀的淡水生命。”

　　“你大可不必为了任何事来向我道什么歉，你该好好早日成为你自己的骄傲，好好加油吧，南海，永远欢迎你。”

　　“这个外面的大世界……也一定早晚会欢迎你走出去，真正了解它的，你说对吗？”

　　……

　　这天，地方说完是这么走了。

　　但元薤白倒是一个人又在原地坐了很久。

　　他的手边已经没有书了。

　　只有一本摊开来正在记录他每天练习次数的日记，以及一些……他的个人领悟‘心得’。

　　这些‘心得’，说起来很奇怪。

　　他似乎不着重于动作纠正，更倾向于意境感知。

　　包括手型动作，四肢协调，元薤白都在走一个和一般人不同的道路，他在领悟一种意境，而非技巧。

　　但能看得出来，他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做云里前桥是真正成功过的，否则他不会还在这里琢磨这种虚无缥缈的‘意境’了。

　　可‘意境’又是什么呢，他也没有和任何人去解释自己的世界这一次想对任何人表达什么了。

　　当然，他这天还看了很久很久……放在手边的那些南海动物们送给他的‘伴手礼’。

　　里头有甘太给他的‘滋补汤’，这是一份白洋参水。

　　但这份汤里被这位厨艺真的是很好的阿姨放了早已经在海洋中灭绝的红藻。

　　这样会让他喝下去不再觉得苦。

　　他之前每次吃这个都会苦到舌头发麻。

　　谁能想到，这种根本没味道的红藻和苦涩的洋参在一起，竟然能让汤回甜的就像糖一样。

　　白小姐的宝宝给他画了一张‘贝壳画’，画上画的就是他。

　　他看上去当时正在海边跑步，后头竟然还有一张疑似茯神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白小姐家儿子就是觉得茯神是一个‘老头’，还是老的能被他喊爷爷那种。

　　因为，这张画里的茯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一次又是和上次的郑和大船上一样白头发。

　　远远一看，这个黑衣，白发的样子就像一个……嗯，‘老头’。

　　不过，元薤白第一次收到别人眼中的自己。

　　他这时才发现大家眼中的自己不是那么奇怪，恐怖。

　　他看上去也很正常，和大家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地方送了他一张自由借书卡。

　　是的，以后元薤白可以随便去借学长的书看，再也不用看茯神这种人小时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怪杂书了。

　　以及，还有小天圆送他的半壶酒。

　　一壶他师傅的独家收藏。听说这是玉环娘娘当初赏赐的，但他师傅当年只在华清池边躺着喝了半壶就公务员下岗了。

　　现在小天圆还能拿出来送他，真的是非常支持他的锻炼健身事业了。

　　元薤白想想决定先留下来好了，要不等‘老头’五天后回来，再第一次一起试试喝酒什么感觉。

　　海洋动物好像再也不怕淡水动物了。

　　淡水动物也不怕海水动物了。

　　但地方有一句话其实说的没错。

　　他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原地，终有一天，他也会带着下一次开始旅行的脚步离开这里，但这些东西，也许他真的会一辈子……

　　留念，收藏，再也不会随着他每一次搬家忘记这一次得到的礼物吧。

　　因为，他今后的人生也许会在地球上换很多很多个不同的房子。

　　但是……南海，真的是世界上第一个他真正拥有归属感的……

　　——家。

　　……

　　7月14日

　　转眼，十四天真的这么很快过去了。

　　这半个月，南海这边到底怎么了，有一个出去的人也是真的什么不知道了。

　　因为，他当初走的时候，虽然提前设想了很多。

　　他这个人也一直有点控制欲，嗯，应该说，他控制欲是真的很强，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他知道。

　　但这一次，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也没一边说走了，一边继续盯着这里。

　　事实上，元薤白之前留在南海发生的每件事，都是对方自己判断和选择的。

　　他这十四天，甚至没用‘大脑’窥探过对方一次。

　　他可以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