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嗔猛地睁开了眼。
无妄小方丈分明是笑着,眼里却没有任何的笑意。
“天道无情,伊始起,那魔物便是需得人体温养,历经这千般磨难,从血海里淌出,再受佛子感化,最终为这世间无尽晦气殒身,夺得诸般大气运,得以重启天门!”
这从来都是赤.裸裸的明谋!
…
沧州这一回的雷霆之怒,让得广陵仙门着实花了好一番功夫处理。
毕竟那是在他们左近出的事情,总不可能眼睁睁就放着不管。只是等他们的门徒赶至的时候,却见那从来都应当是光秃秃的山林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长出了郁郁葱葱的绿色来。
就好像是有人突然一瞬间在这座巍峨山间撒下杨枝甘露,令得万物在此刻复苏。
生机活跃,绿意遍布。
仿佛一刻钟前那毁天灭地的天雷气息不复存在。
不知何人修缮了那山上的两座孤坟。
清除了杂草,重新上了色,淡淡的香烛味还未散去,遗落在那芬芳新鲜的草木中。
查探的广陵仙门门徒面面相觑,就连半点气息都无法捕捉。
而在一刻钟前,谢忱山就已经施然然带着魔尊和赵客松离开了。
他们并未在沧州停留。
谢忱山像是从一开始就得知会出事那般,早在清晨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让赵客松带上了所有的东西。
只是那样的动静着实出乎谢忱山意料。
魔物的气息有些萎顿。
天雷并不曾真的劈砍到他,可那至纯至刚的灵气多少还是伤到了他。
谢忱山捞起一根偷溜出来的触须搭在了手腕上,那还未愈合的伤口渗透出来的血味让触须一瞬间胀大了不少。
另一根触须窜上来,凶巴巴地把那根偷吃的触须给拍断了!
谢忱山捞着那根断裂的触须哭笑不得。
魔尊严肃地说道:“不吃。”
赵客松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师,魔尊,你俩能不能给我说说方才那是什么场面?我这蠢驴脑子猜不透哇!”
鸮至今不肯从他的怀里出来,那屁.股蛋露在外面,气得他想拔掉几根毛毛。
谢忱山慢悠悠地说道:“既然你与魔尊都不曾受伤,那也自然算是好事。”
“可是我与魔尊,应当都是靠近了大师身旁,才没有出事的吧。”
在这时候,赵客松的脑子倒是转得贼快。
那一道道雷恨不得要劈死魔尊的架势,可是却只能不甘不愿劈在其他的地方。
谢忱山漫不经心地捏着那半根溃散的触须,淡淡说道:“这身佛骨,多少也是有些用处罢了。即使没有我在,以魔尊的威能,也不可能真的任由天雷劈砍。顶多是,受些伤。”
赵客松闭眼。
“只有我是最可怜的那个。”
谢忱山笑着说道:“那可不一定,你养着的这只小宠,可是有不得了的能耐。”
赵客松拍了一记这小混球的鸟屁.股,无奈地说道:“确实是能耐,就是这张鸟嘴啊……每次张开的时候,都想捏紧它的鸟喙,让它别说话了。”
不然就不会每次都让他担心这家伙的小命。
谢忱山道:“那或许才是它的能耐所在。”
他这话说得有些意味深远。
“我们,要去哪里?”魔尊的嗓音慢吞吞响起来,“有修者靠近。”
这两句话的前与后,压根就没有关联,只不过谢忱山早就习惯了,只是微笑着说道:“魔尊可莫要出手,这人当是认识的。”
赵客松现在可不敢小觑那些认识无灯大师的修者,谁能知道是不是又窜出来一个要追杀的人?
肃杀的剑意凌冽冰凉,仿佛一块严寒的坚冰刺骨穿透。
御剑而来的孟侠落下时,脸色着实有些难看。
他的视线扫过谢忱山与赵客松,直直落在其身后的魔尊,脸色微妙一变,就急匆匆走上前来,一言不发拽着谢忱山的袖子就打算离开。
血眸一动,定格在了孟侠的身上。
“你想带他走?”
虽然缓慢冰凉,却已经足够连贯成句,那句话吐露出来的时候,就连早些时候就已经见证过魔尊那懵懂呆板的模样的孟侠,都忍不住有些心惊。
现在的魔尊,与从前的魔尊,已经完全不同!
赵客松也猛然祭出丹炉,试图挡在谢忱山的身前。
谢忱山在剑□□张的气氛中淡定地说道:“他是我的友人,魔尊,牧之,不必这么担忧。”
“那程广晓,也说是您的朋友呢!”
赵客松愤愤不平地说道。
孟侠瞪了一眼赵客松这小少年,无语地说道:“程广晓能和我比?你好歹列个白术,方才不会玷污了我的声名。罢了,依着白术最近那盘算,不气死我便算了,扯他真是白费口舌。我只是有些话要同无灯说个明白。”
他的眼睛看向魔尊。
“不许你听,也不许他听。”
孟侠这剑修说起话来倒是直率,分明清晰地表明了他不欲让人旁听的想法。
谢忱山望着孟侠看似平静,实则怒火中烧的眼神,笑着随他去了。
说是不让旁人听,那也不可能就领往旁处去。
故只是布下个法阵,防止声音外泄罢了。
孟侠转身看向谢忱山,漆黑的眼眸里满是燃烧的怒意,俊朗的面容甚至因此有些扭曲。
“谢忱山!”
他甚少这么严峻地叫他的名字。
“你究竟打算对魔尊如何?”
谢忱山敛眉轻笑,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孟侠,怎么反而是你来问我这句话?”
他的眼睛看向不远处,正在用一根触须逗弄着鸮的魔尊。那吓得那只小宠更加努力往赵客松怀里钻,可惜的是,就连他的主人赵客松也是害怕的。
他道:“不觉得现在的魔尊,比起从前多了几番人味吗?”
孟侠怒一挥手。
“然后呢?你让魔尊从一个浑浑沌沌的魔头变成了有情有味的魔头,然后呢,你打算做些什么?”
他重复着他方才的问题。
“孟侠,这个答案与你有关吗?”谢忱山收回视线,平静地看向孟侠。
孟侠道:“现在无关乎道义,也无关乎所谓的大义。若是你堂堂正正斩杀了魔尊,我只会称你一句无灯大师,感慨你为世间做出的贡献,可若是利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谋求所谓的成功,那只能算是之前瞎了我的眼,居然认你这种人为朋友!”
他的愤怒无法掩盖。
从前师尊所说的话,在他的耳边回荡。
“我原以为师尊警告我,乃是怕我因为你做出的一些牺牲而上头,万万没想到,他所针对的居然是我那些可笑的,无谓的,薄弱的正义感!”
孟侠的所作所为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可笑的,毕竟那可是魔尊,倘若真的对他做出了些什么,那也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世上,怎会有人如他这般动怒?
可这便是他所坚持的道。
孟侠的剑道,与旁人不同。
他所挥出的剑,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旁人;不仅是为了杀敌,也是为了公道。
“孟侠,这一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为好。”
谢忱山蹙眉,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孟侠沉声说道:“倘若我一定要跟着你呢。”
他今次的修为比起上回所见又是精进了不少,不知不觉间已经逼近了化神。
孟侠的剑道与旁人不同,故而在他所坚持的道义上,若符合他所走的道,那他所使出来的威力只会比他从前更甚!
如果谢忱山与孟侠缠斗起来,那当真是一桩麻烦事。
谢忱山叹息了一声,那张普通的面容闪过了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随后恢复了平静。
“倘若你真的要跟,那就跟吧。”
谢忱山淡淡说道:“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与我立下誓约,不论我做些什么,你中途都不许出手打断,而我可对你保证,我不会做如你所思所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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