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船扬了扬下巴:“你上来。”
苍太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看着白柳神色平静地起身上前,将肤色苍白,指节纤细的手指蜷开,放到了天平的右盘。
只放了一根丝线的天平瞬间打转,指针打到右边的最后一格之后还没有停,直接打到了表盘的整个的底部,发出一声绷紧的脆响。
刚刚在很多祭品满脸涨红,使出了吃奶的劲去摁,去按压却纹丝不动的天平,此刻只是白柳轻描淡写地将手放上去,却像是承受不住般,天平的钢丝和横架都在晃荡。
御船猛地转头看向神色寻常的白柳,沉声下令:“加线。”
佣人飞快地应是,然后小心地,一根一根地往天平的左盘上加线。
一根,两根……十根。
等加到第十一根,天平的指针还是打在右边底部的时候,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变了。
祭品们满脸空白地望着坐在天平右端的白柳,还在加线的佣人手开始颤抖,御船死死地盯着这个看起来并无特殊的祭品,苍太呆滞又惊愕地望着左盘里渐渐堆起来的丝线。
“十七根。”佣人不可思议地看向白柳,然后又望向御船,“……御船大人,带过来的丝线用完了。”
御船根本没有挪开自己放在白柳身上的视线,他挥了挥手:“去御船家的仓库拿。”
他目光晦暗:“那里还有很多,全部拿过来吧。”
佣人低头跪地:“是!”
十几分钟后,小步快跑的佣人们分别抬着十几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箱子进了和室内,然后把这些箱子按照顺序摆好,一字排开。
这些看起来很沉重的木箱子内只有几根丝线,但十几个加在一起,也不算少了。
御船一挥手:“一起加上去。”
佣人们分批次将箱子里的丝线放上去,不过人巴掌大的天平左盘瞬间堆起了高高的的山状丝线。
在加到最后一个箱子的最后一根的时候,天平被压到弯折的横架仿佛不堪重负般,被压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御船终于抬手喊了停。
佣人抖着手从自己的领口抽出一张折叠完好的白色小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他们恍惚的视线从天平依旧打在右边底部的指针,缓缓地挪到了神色平静到什么都看不出的白柳脸上,眼神里慢慢透出一种难以自抑的恐惧。
这些几乎是他们从邪神的躯体上剔下来的所有丝线了。
当一个人的痛苦程度和神承受的等同,还没有发疯的时候……
这个人一定,一定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的!
御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接近病态的兴奋,他走上前用扇子抬起白柳的脸,就像是打量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珍品那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一边打量一边嗓音沙哑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柳目光无波无澜地望着御船:“北原白六。”
御船在听到这个姓氏的一瞬间轻蔑嗤笑了一下:“北原可不是什么好姓氏。”
他俯身下来,凝视着白柳的眼瞳里有某种贪婪的欲望在放大:
“你这么痛苦的祭品,我觉得你更适合叫御船。”
第449章 邪神祭·船屋(218)
在检测完所有的祭品和侍从之后, 白柳被御船单独地留了下来。
苍太担忧地望着白柳的背影,他恐惧地偷瞄了一眼站在白柳旁边的御船,跪着退下了。
御船绕着白柳走了几圈, 他若有所思地用扇子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下唇,眼神落在白柳身上, 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更改自己的姓氏, 来御船家做祭品,我可以担保你在为御船家成功献祭一次后, 给予你御船家最高等级的荣誉。”
白柳抬眸望向御船:“我这样的祭品, 还能拥有更换自己的姓氏的权利?”
“正常来说是不可以的。”御船展开扇面遮住自己下半张脸, 一双眼睛随着笑微微眯起,眼角皱纹重叠,“正常来说, 已经被大家族选定了的祭品,是不可能改姓然后被转交到另一个家族的。”
“但如果祭品一不小心外逃了然后又被其他家的人抓住先献祭了,这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外逃过程中的祭品, 可是很不稳定的。”
白柳表情浅淡地平视着御船:“御船大人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太明白。”
御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诡异, 他俯身盘坐到白柳的对面:“相信白六你已经发现了, 要量产式地酿造出符合神痛苦标准的祭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每年费大价钱和大工夫买来的几十上百个祭品当中,养育了半年之后, 能产出一根丝线级别痛苦的祭品不到一层,一年后最后能成功献祭的祭品可能只有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
“无论用怎么样有诱惑力的【饵】钓着这些涉世未深的祭品,无论用怎么样扭曲的方式激发他们对自己的折磨,当这些祭品知道自己终其一生都要为了【痛苦】这种东西而活的时候, 一年后他们都会渐渐变得绝望麻木。”
御船神色晦暗:“麻木的祭品,是产生不了高质量的【痛苦】的, 所以一年之后无法献祭的祭品,大多都是被报废的祭品了,基本都会自杀。”
“然后我们渐渐发现了,无论侍从还是祭品,只有当他们心怀希望的时候,他们才能忍受更多的折磨,产出更多的痛苦。”
“后来我们试验了很多次,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刺激这些麻木祭品的方式——那就是放走他们。”
“我们会在仆人当中安插我们的人,暗示他们可以外逃,然后在制造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让他们成功地顺着我们的早已经安排好的路径外逃出去。”
“但外逃出去之后,我们不会将他们立即抓捕回来,这样产生的痛苦不够刻骨,也不是这群祭品的最佳赏味期。”
御船脸上的笑扩大到腮边,他望着白柳的眼神变得扭曲又狂热:
“我们通常会让他们在外面待够半年,再抓捕回来。”
“在这半年期间,我们会给这些外逃出去的祭品周围安排各种各样的【好心人】角色。”
“小到吃一碗拉面给这些饥肠辘辘又没有钱的祭品免账的豪爽老板娘,下雨的时候给你撑伞的热心陌生人,大到愿意给你找工作,短期收养你,让他们可以重新融入这个社会正常生活的,类似于【父亲】,【母亲】,【朋友】,和【爱侣】角色的好人。”
“这些受过巨大折磨的祭品是难以抗拒这种好意的。”御船仿佛觉得好笑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懒散的笑,“就像是被毒打过的狗,就算会对人怀有警惕,但也很难不去咬别人丢过来的肉骨头。”
“当这些绝望的外逃者享受到正常的幸福之后,迟钝地地适应自己的【新生活】,慢慢地以为这个世界会善待他们,对所有人都报以希望的那一瞬间——”
御船勾起一边的嘴角:“这个时候,我们会让他们以为他们最亲密的人将他们虚假的幸福打破。”
“——而在他们的幸福被打破,被拖回地狱的一瞬间,这些祭品迸发出的痛苦是前所未有的。”
白柳的眼神轻微地动了一下:“北原小葵是你们故意放出去的?”
御船傲慢地颔首,他笑起来:“聪明人。”
“当然以你的痛苦程度和聪明程度,我们已经完全不需要这种低劣的把戏用在你身上来制造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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