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的推测很有意思。
它认为意志一心想制造一个人类的孩子,但始终不能成功,是因为它无法完美模拟母体孕育生命的过程。
孕育生命是一种极其复杂,且只有特定种族、性别的生物才能够拥有的能力。即便“缝隙”的意志在这个空间中自诩为神,但它只能制造出“模仿体”,哪怕是樊醒这样的孩子,他的本体也并非人类,只是能完美地模拟人类的体型、外貌、性格而已。
这些“模仿体”是从虚无中诞生的。他们的细胞无法分裂、增值、再生,伤口愈合的过程将极其缓慢。幸好这些鸟笼中充满了意志的力量,孩子们可以通过汲取这些力量来快速治愈自己。
但他们很快发现,吞噬其他的生命,原来也可以为自己输送能量。
两种形式本质相同:都是吸收他人的生命力,或是意志,或是历险者。
“在我们所有人之中,还有谁的生命形式比我更特殊吗?”骷髅说,“别忘了,我曾被你们的母亲吞食过。她理解我的构造后,重新搭起我的骨头,让我行走、跑跳、说话、唱歌。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弄明白我为何存在,这个‘鸟笼’里,还有比我更特别的人吗?”
鱼干:“你死了,但没完全死。”
骷髅:“……对。”
余洲明白骷髅的意思。它是最特殊的生命形式,而且和深渊手记一样,身上有意志的强大力量。要想让白蟾迅速恢复,它确实是最佳选择。
但谁都不知道,白蟾吞下骷髅之后会发生什么变化。
骷髅指着樊醒和鱼干:“其他人上去,你们留下,有什么情况方便处理。”
它这时候有了点儿领导的架势,鱼干唯唯诺诺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干嘛指挥我?”
骷髅:“这么重要的事儿,除了你,其他人我不放心。”
鱼干满意了,美滋滋地去撺掇其他人尽快整理行装。
余洲很忐忑:“万一白蟾吞下骷髅之后……”
他想起自己在地面看到的怪物。
“那我和安流会把他堵在这个洞里。”樊醒很平静地说。他把余洲等人带到地面上,准备再次落入洞中。走两步,他回头,很快地抱了余洲一下。
许青原和柳英年两人在一旁认真围观。
等樊醒离开,余洲轻咳。
许青原:“姜笑,大预言家。”
柳英年结实吓了一跳。许青原自从离开上一个鸟笼,绝口不提姜笑二字,他们都以为他还在生姜笑的气。
“我说错了?”许青原反问。
柳英年哪里敢应,疯狂摆手:“没有没有。”
许青原皱眉:“我最讨厌人家怕我。”
柳英年:“……”
四脚蛇们围在两人脚下咕咕怪笑。余洲知道,许青原这是松了一口气,陡然放松了。虽然前路许多未知,但至少他们合力,总能找出一条道来。
深洞之中,因白蟾昏迷,无法张口,樊醒吃力掰开黑龙的口,让骷髅钻了进去。
黑龙大口合上,骷髅闭目躺在它口中,竭力让自己思绪与白蟾同步。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一个虚弱的声音:“谁?”
骷髅:“我。”
白蟾:“滚出去。我不吃人。”
骷髅奇了:“你没吃过人?”
白蟾:“人很臭。”
骷髅笑了。他觉得这孩子有点儿可爱,至少比樊醒可爱得多。“我们来谈一个交易,好吗?”骷髅说,“你利用我恢复元气,而我则借用你的躯体,把自己藏起来。”
地面上,余洲、柳英年和许青原在大树下等待。
不知何时起了点儿风。风吹散头顶浓雾,雾气翻翻滚滚,如淡紫色的烟霞。虽然位于低洼之处,怪雾落不到这儿,但为了稳妥,柳英年和许青原都选择用树叶做成的口罩蒙住大半张脸。两人看着雾气,很快,从渐渐变淡的雾气中露出了云外天的痕迹。
余洲正在看四脚蛇给他们画的图。
一个大圆,切成七块,四脚蛇在圆心部位放了一颗石子,指指云外天。
七个正在融合的鸟笼,原来是这样排列。
四脚蛇把手放在最大的一块切片里,冲余洲呲牙咧嘴。
余洲:“这个鸟笼最危险?”
四脚蛇点点头。
一直仰望远处云外天的许青原忽然开口:“你们还记得付云聪说过,意志曾经问过他,要不要去上层鸟笼么?”
柳英年:“意志说的不会是这里吧?”
许青原:“万一呢?”
他们在下层鸟笼中见识过的世界,虽然有怪诞的、有夸张的,但至少仍有一个清晰的逻辑和秩序。云游之国是混乱的,人类无限异化,干净的鸟笼被不洁的鸟笼侵染。
“意志肯定不喜欢这样的鸟笼。”许青原说,“付云聪那种规整、有秩序,并且藏着无限可能的,才是意志中意的鸟笼。”
柳英年反应过来了:“而且意志挺喜欢人类。它不会乐意看到这种……怪怪的地方。”
许青原:“意志想让付云聪过来,也许是让付云聪为它重新整理这个鸟笼。”
余洲抬起头:“……它不喜欢这里。”
许青原:“但它无法控制云游之国。”
两人面面相觑,都为自己的猜测感到震惊。
只有柳英年兀自嘀咕:“意志怎么知道这鸟笼是什么样?它来过?还是在这儿呆过?”
“……除了白蟾,余下的六个笼主之中,说不定有人和意志有过频繁联系。”余洲说,“樊醒和安流的行踪会暴露。”
深洞中,在白蟾的意识里,他在问骷髅:“你认出来了么?”
“认出来了。”骷髅说,“那触手是你们母亲躯体的一部分。”
白蟾:“……它不在这里。”
骷髅:“那是谁?谁拿走了母亲的触手?”
白蟾没有回答,他似乎有些忌惮。骷髅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你不想尽快恢复,让鸟笼变得正常吗?你我合力,说不定可以很快打败其他六个笼主,这样你就成为唯一的……”
“不可能的。”白蟾很快打断,“他们全都很厉害,你们太弱了。”
骷髅:“试试嘛,年轻人。我可是从你们母亲口中死过一次又活下来的怪东西,你对我没有兴趣吗?”
这一回,白蟾陷入了沉默。
樊醒和鱼干在黑龙身边守护。黑龙沉默不语,只是一直在急促呼吸。鱼干等得无聊,啄食垂蔓植物上的小果子。“味道好怪。”它嘀咕,“再吃一个。”
刚摘的果子还未进口,一阵热风忽然从角落卷起。樊醒一把抓住鱼干,亮出骨翅飞起,悬在洞口中央。
黑龙动起来了。火热的飓风疯狂自下而上吹扬而起,瞬间烧枯了洞中所有的植物,水潭的水还未沸腾,直接化作蒸汽。黑龙在干涸的水潭中痛苦地扭动,尾巴击打洞壁,发出震天巨响。
它终于张开口,巨吼惊天动地!樊醒抬手挡住飞溅的碎石,鱼干吓得哇哇大叫。等风势渐小,洞中热气一收,水蒸气冷凝成雨,淅淅沥沥落下来。
雨水中,黑龙原本所在的地方站着一个身形与樊醒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
他皮肤漆黑如暗夜苍穹,头发是银亮的白色,眼瞳泛出青白色光芒。
樊醒连忙落地。他收起骨翅站在青年面前,青年与他等高,胸、腰、胯,手臂腿脚,无论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
“……骷髅?”樊醒迟疑着。
眼前人用一种介于少年与成年的声音回答:“我是白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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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蟾的黑皮肤是真·黑色,乌漆嘛黑的黑,不见五指的黑,白天吃白片晚上吃黑片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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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干觉得说“你对我没有兴趣吗”的骷髅,有一点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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