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不准谈恋爱(8)
陈黎野记得那个高大的树影,也大概明白会是个什么景象,转头一看,果然毫不意外的看见了一棵又大又高的铁树,伫立在村子北边,生长在了北边的一片荒地之上。铁树的一棵树枝上正插着一个人,树枝贯穿了这个人的头颅——那是刚刚死去尸骨还未寒的参与者。
“既然守夜人说是让你成为第二朵花,那么就肯定有了第一朵。”林青岩说,“这冰天雪地里的也没有花,铁树也不会开花,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陈黎野接过他的话头,对任舒说道:“花就是死人。”
死人的头颅,是装饰铁树的花。
守夜人不是在威胁她,是在发出猎杀预告。
第6章 鬼嫁衣(五)
“……怎么这样?”
任舒后退一步,声音都发抖了,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谁:“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啊?”
眼看她又要哭了,陈黎野连忙打断她:“行了,停,哭也没用,先回房子吧,参与者那么多,万一就有人能帮你呢。”
任舒看样子还是想哭,但林青岩也不想听她哭哭唧唧个没完,也说:“你有空在这里哭,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办。我先告诉你,只会哭的花瓶可活不下去,这儿可没人拿你当公主。”
任舒:“……”
“走了。”
林青岩说完就往屋子那边走了。
陈黎野也跟着他走了,任舒自然不想被独自留下,只好把眼泪憋了回去,跟了上去。
林青岩率先进了屋子,陈黎野刚要跟着他进门时,忽然感受到了谁的视线。
这感觉十分奇妙,陈黎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守夜人在何处看着他。于是他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了铁树。
铁树之上什么也没有,只有那尸骨未寒的“花”。
他又看了看四周,同样的什么也没有。
任舒见他突然回头,问:“怎么了?”
“……”陈黎野收回了目光,走进了屋子,说,“没事。”
三个人进了屋子里。
守夜人坐在一个房子的房顶上,看着陈黎野走进了房子里。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一两只乌鸦在他身旁扑腾着翅膀围着他飞。
血月渐渐落了下去,夜晚要结束了。
乌鸦落到了他肩头上,时不时地在他耳边叫一声。
他坐在房顶上沉默了很久,最后伸手把系在脖子上的一根吊坠从衣服里掏了出来——他一直戴着,但也一直把项链藏在衣服里,不愿意堂堂正正地给别人看。
吊坠是一根红色的细绳,上面坠着两枚戒指。戒指称不上好看,一点装饰都没有,只是单纯的两个银环。
他仿佛又顺着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回到了那一年,看到那人穿了一身新的大红衣服,在他面前笑着整理衣襟。
“好看吗?”那人问他,“像不像嫁衣?”
守夜人又这样盯着戒指沉默地看了好久。沉浸在回忆里,好半天走不出来。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而去。等到天亮了大半的时候,守夜人才终于回过神来,缓缓地握住手心里的戒指,垂下眸来,把吊坠塞回了衣服里,然后站起身一跃而下,走向了铁树。
天亮了,铁树和守夜人的背影一同消失了。
第一晚,十八个人里死了一个,变成了十七个人。
十七个人聚在一楼,任舒小声抽泣。
“也就是说,”名叫小陆的女性分析道,“你们两个遇到了守夜人,你没有事,但是她被下了猎杀预告。”
陈黎野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
“这就奇了怪了。”小陆皱了皱眉说,“我过了四个地狱,还没见过会下猎杀预告的守夜人。”
“我也是诶。”有人跟着附和说,“而且都是每天能杀三个就杀三个,哪会只杀一个然后给下一个目标下预告的?”
“而且什么叫正确的决定?”林青岩跟着说道,“再者说,这真的是预告?守夜人的原话不是做了正确的决定就不会……”
小陆打断了他:“哪个守夜人会放着目标不杀?应该就是在唬人而已,她肯定是要死了,只能今晚找个好地方藏藏,看有没有活下来的命了。我碰见的所有守夜人可没有一个是好鸟,这个肯定也不例外。”
这话一出,任舒愣了一下,说:“可是,我不想死……”
“你以为谁想死。”小陆冷笑一声,不再搭理她了,转头问陈黎野:“你呢。你说你没事,是怎么个没事法?他根本没搭理你?”
“不是。”陈黎野回答,“他问我问题了。”
小陆满脸惊奇:“守夜人问你问题?什么问题?”
“叫什么名字。”
“……”
“怎么来的。”
“…………”
“他还叫我早点出去。”
“………………”
说完这些,陈黎野才发现众人看向他的神色逐渐变得不太对劲了。
他太理解了,他也觉得守夜人问这些问题属实有病,于是自发地说道:“朋友们,别问我,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确实这么问了。”
林青岩无语了,他选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好了,现在来分析一下猎杀规则是什么吧。现在房子里的人死了一个,房子外的人被下了猎杀预告,所以应该和穿不穿女人给的衣服没有关系。有谁记得他俩做过什么一样的事情么?”
此话一出,众人陷入了沉思。
众人沉思了很久。人人都绞尽脑汁专注思考,时间就这样沉默了两三分钟后,陈黎野突然打破了这片沉默,说道:“流血。”
众人纷纷回头看向他。
有人问:“什么流血?为什么?”
“缝衣服的时候。”陈黎野说,“有人扎到了手,流血了。”
解释完之后,他又开始分析了:“这一天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除了缝衣服,就是下午出去寻找新郎。既然猎杀规则和衣服没有关系,那么就和出门与否也没有关系了。毕竟任舒出了门,而死的那个人没有出门,这么一做排除法,所有人所做的事情就大抵都一样了,能想到的就只有缝衣服的时候有没有扎到手,流过血。死的参与者就坐在我对面,我记得他是扎到手了,任舒也是。”
陈黎野分析得十分在理,无法反驳,当时扎到手了的众人脸色瞬间一白。
在一片恐惧和沉思的沉默中,林青岩开口了。
“糟了。”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也扎到了。”
陈黎野:“……”
那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淡定。
“那得快点出去了。”林青岩对陈黎野说,“兄弟,我看你脑骨清奇,是个闯地狱的好苗子,就快点想办法让我们出地狱吧,守夜人不是也叫你早点出去吗。”
陈黎野:“…………”
你才脑骨清奇,你全家都脑骨清奇。
就在这时,通往地下的楼梯传来了吱嘎吱嘎的声音,似乎有谁上来了。
众人转头看过去。
果不其然,走上来的是女人。她端着蜡烛,依旧是苍白的脸色和无神的双眼。
她看了一圈众人,说:“请跟我来。”
众人跟着她去了二楼。
她又拿出了碎布,照例每人面前摆了一份。
又要缝了。
这次不仅有女人看着,还有一旦扎到手就会成为猎杀目标的风险,众人的压力一下子成了两倍,就连原本都没事的老手此刻也禁不住有点手抖了。
任舒怕的不行,手抖得像筛子。
陈黎野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又转过头去看林青岩。林青岩倒是手不抖,陈黎野觉得惊奇,问:“你不紧张?”
“紧张干啥。”林青岩一边缝一边说,“我都扎到过了,再扎也是死,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