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香不香!(68)
楼公公说的也对,若说那白鹤图,到底算得上是件惊动了皇帝的大事,才有人至今记得。而眼前不过一盘荔枝一个太监,无人知晓也很正常。
这般忖度着,钟棠又取出了桐木盒中,余下的那只画轴,展开后不出所料,画上所绘的,正是那只断了一足的白鹤,而画纸的角落中,也同样有枚印鉴。
“这画……”印鉴见多了便没什么稀奇的了,钟棠反而细细地看起那画上的白鹤。平心而论,前太子的画技确实不错,白鹤虽断一足,却并不显丑陋狼狈,只是多添了几分凄意。
“那位殿下,当真是想将此画献给陛下?”
事隔多年,楼公公再看到这副白鹤图,也是唏嘘不已:“当年陛下收到此画,随即震怒不已,但那位殿下却始终不曾申辩……”
“只是老奴后来,却听过东宫那边小太监传来的些许碎语,说是那位殿下原本准备的乃是幅瑞鹤图,不知被何人调换成了残鹤图。”
楼公公说着,也像是沉在了旧事的回忆中,皇家纷争无情,但前太子到底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便是当真铁石心肠也是会难过的。
他从钟棠手中接过那两幅画,又好好的卷起来,刚要放回桐木盒中时,却是一愣:“这……这盒中怎么少了一幅画?”
“少了一幅?”李避之寒目微敛,继而问道:“公公怎知少了一幅?”
“这桐木盒中的三幅画,都是我亲手收进去的,自然不会记错,”楼公公显然也察觉出了不对,指着两只画轴说道:“当年陛下命宫中寻收殿下的遗物,上交者多是殿下被立为太子后的物件,唯有这三幅画盖的是荣王私印,老奴才单独收了起来。”
钟棠听后,立刻问道:“那公公可还记得,第三幅画上,画的是什么?”
“画的是座小亭,”楼公公虽年纪大了,但记忆却不曾减退:“是碧安宫中一座小亭,当年那位殿下年幼时,曾与崔贵妃在那里住过几载。”
“那如今那座亭子可还在?”钟棠紧接着,又问道。
可惜这次,楼公公却摇摇头,叹了口气:“那位殿下去后,崔贵妃也……没过两年,碧安宫便因雷火烧毁了。”
虽说画中的亭子已不在了,但钟棠与李避之却并不怎么泄气。经过这几番事后,他们隐隐感觉画中之物,似乎并不是关键。
真正的问题……怕是出在那枚刻着“荣王李修承印”的私印上。
“喵……”随着几声书卷坠落的响动,黄狸儿忽得从书架上,冒出了拱得满是灰尘的小脑袋,冲着钟棠叫起来。
“哟,你还知道出来?”钟棠听着黄狸儿的动静,几步走过去,伸手嫌弃地点点它灰扑扑的鼻尖:“这是哪来的小脏猫,我可不认得。”
黄狸儿讨好地舔舔钟棠的手,却转头又跳到了书架之后,扯着嗓子对他喵咪几声。
“你又去哪?”钟棠刚想着把黄狸儿唤出来,一旁的李避之却握住了他的手。
书架之后的黄狸儿还在叫着,声音中渐渐带上了几分急促,钟棠也听出些不对劲。
“我们跟过去看看。”李避之短短一言,而塞阻于书架旁的碎砖书卷便已被他清理干净,两人随即看到了后面正仰头叫唤的黄狸儿。
黄狸儿见他们终于跟过来了,转身又往这屋子更深处跑去,钟棠无奈也只好跟上。
不曾想这屋子从外面看不大,可里面七拐八拐的,若无黄狸儿这么引着,倒也当真令人糊涂。
钟棠与李避之跟在黄狸儿身后,走了好一阵子,才见着那猫仔在一面看似寻常的,生着苔藓的墙边停了下来。
“喵……”黄狸儿蹭着那墙面,不断叫着,甚至跑回来咬起了钟棠的衣摆。
“这里有什么?”钟棠少见黄狸儿这般着急,于是便顺着它的力道走到墙边,刚要触碰时,却被李避之握住了手臂。
“莫动,”李避之稍稍颦眉,暗青色的袍袖轻挥间,那墙面竟似水般泛起了波纹:“这是金乌观的符咒。”
“金乌观的符咒?”钟棠这下便更是不解,如何这存放前太子旧物的废屋中,居然有金乌观的符咒。
李避之凝眸看了那现出淡光的墙面片刻,木剑却已浮于身前,转眼间青光乍起,波纹尽化为坚冰,却又被木剑无情地击破。
李避之侧身将钟棠揽挡于怀中,直到寒光渐息,才轻轻放开了他。
而符咒破除后的墙面,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钟棠微微一惊,却见那墙角中,竟显出了个昏迷的孩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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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冤玉归魂(八)
那孩童只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件并不合身的太监服,半新不旧也不知是从哪来的。
金乌观的符咒一消,黄狸儿便立刻又蹿到了他的身上,试探着伸出沾满灰尘的小爪爪,拨弄起孩童的脸,一下一个灰扑扑的梅花印。
“别拍了,醒不了的。”钟棠一手将黄狸儿拎起来,俯下身仔细端详着,总觉得这孩子相貌生得也不错,虽五官还未张开,但也能看出几分英逸的轮廓,只是太过于瘦弱,若非身体还有起伏,几乎钟棠几乎都要觉得他是个死人了。
但更为令他心中生疑的是……这孩子的眉眼似乎与那几位皇室有些许相像。
“这是什么人?”趁着楼公公还未过来,钟棠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仰头看向李避之。
李避之对钟棠摇摇头,虽未说话,但俨然也对这孩子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想,也俯下身去打算探探他的脉象。
可就在他执起孩子手腕的瞬间,钟棠却发现那手腕上居然有一道深深的刀口。
他不禁压紧了棠色的薄唇,却想不出什么人会对这样一个孩子下手,几乎割断了筋脉,稍稍一动还会渗出血……
等等,血?
钟棠乍然想到了什么,刚要去唤李避之,却仅在目光交汇的刹那,李避之便已然扬起了手,将之前那几滴掺了血的朱砂汁点于悬空。
忽而青光渐起,从那孩子的手腕处也凝出血珠,慢慢地融入到朱砂汁中--
这朱砂汁中的血,是他的。
“李道长,你们在做什么呢?”这时候,楼公公也扶着书架,走了过来。
钟棠本想遮挡起那个孩子,但到底没有动,只是静立在那里,迎上了楼公公震惊的眼神。
几个人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唯有黄狸儿又从钟棠的手下溜了出来,跳到那孩子身边喵呜两声,似乎在好奇他怎么醒不过来。
“公公,此子之血与朱砂血相融,应与此事有所关联,”李避之的声音中,一如既往地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寻常地说着线索:“贫道欲将他带回金乌医治。”
楼公公沉默着,垂眸看向角落中昏迷的孩子,钟棠并不知道以他的年纪,是否还能看清楚那孩子的样貌。
“此人是在惘念斋中发现的,”半晌后,楼公公开口慢慢地说道:“应属刘太监被害一事,是老奴与开明卫所管。”
钟棠眼眸微动间,话语已然脱口而出:“可他的血,是与从庆妃娘娘身上取出的朱砂汁相融的,所以是属庆妃遇妖一事。”
楼公公又沉默了,他向角落中的孩子走了几步,李避之却突然叫住了他:“楼公公。”
“此子恐为妖物所侵,唯有带回金乌方能调养,且--”
李避之隔空执起那孩子的手腕,似于断脉处引灵探寻:“且贫道观此子灵脉清奇,也可留于金乌观中修行,总好过在废院中荒度。”
楼公公又向前行了几步,但终是停住了。
他转过身来,与李避之对视着,良久之后,轻轻挥了一下手中的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