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一点希望,男人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一晚,寇冬没有睡好,只躺在床上等着。等到午夜后,他猛地听见一声哀嚎响起,满含绝望。
他又紧紧闭上了眼。
叶言之趴在他的身侧,忽然伸出手来,盖住他的耳朵。
他如今身形小,手也小,两只手才能一同勉强盖住一只。
寇冬的身体又有些打哆嗦,说不出是因为敏感,还是因为旁的什么。他侧躺着,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叶言之板着脸,不容拒绝道:“不要想了。”
寇冬实在是无法不去想。他闭着眼,喃喃道:“崽,我觉得有点奇怪……”
小人:“嗯?”
寇冬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他措辞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本来以为,神像和鬼应该是同一方的。”
可眼下看来,并不是。
这里的神明是独自出脱在上的,他既不在乎人,也不在乎鬼,他只想从中得到乐趣——就像系统所说的,这对于他而言,就是一场简单的游戏。
他们全都处在这游戏场里,是场上不得不相互厮杀的棋子。
“崽——”
寇冬翻了个身。他声音压的很低,问,“你觉得,这上头——会不会也有这样的神?”
NPC和玩家,都不过是他取乐的棋子?
叶言之看了眼旁边的系统框。系统安安静静,并没有跳出来提醒的迹象。
他沉默几秒,终于回答:“不会。”
寇冬:“你回答的太确定了。”
叶言之仍然说:“不会。”
他解释:“它有倾向,也有目的。”
这一句话说出后,原本毫无动静的系统猛然弹出了对话框,鲜红的大字在他面前提醒他:
【您已违规!】
【您已违规!!】
【您已违规!!!】
他无法再说出下面的话。
寇冬眼睛睁开了,茫然地望着他。即使被挡在了厚重的傩面下,叶言之仍然能想象他的神情——长睫微颤,睫毛下的浓黑瞳孔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神情。
他熟悉青年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哪怕如今挡住了,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这个系统的倾向和目的——
叶言之的手抚摩着狰狞的傩面,摇摇头,终究是将话音咽回了腹中。
他没有告诉青年,这个游戏所有的目标,全都在于你。
——只在于你。
这个游戏场上,你才是至高无上的奖赏,是独一无二的神明。
*
游戏进入第三天,寇冬渐渐开始忍受不了傩面了。
他瞪着自己床上摆着的那张猪八戒傩面,额头突突跳,和自己崽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哀怨:“这要是现实,我都能被这东西捂出痘来。”
天天戴着,重都重死了。
况且,这个副本中人没了食欲,寇冬的乐趣瞬间消减了大半。
叶言之还能怎么样呢?只能安慰他,再忍忍,要不了多久就能结束——
事实上这话纯粹就是唬人的。
寇冬磨磨蹭蹭把面具往脸上戴,低声嘟囔:“还不如用洗澡那招……”
叶言之:“……”
寇冬正洗着脸,又听见了外头传来的锣鼓吹打声。听这动静,又有新的人死了。
他把崽往自己肩头一放,正想踏出门,脚步却微微一滞。
叶言之也知道他为何停顿,就在这一阵锣鼓声外,他听到了新的动静。
同样是热热闹闹的锣鼓。
今天,下葬的有两个人。
寇冬喃喃道:“太巧了。”
的确,第一天死了一个人,便有一个人下葬;第二天死了两个人,下葬的便也是两个人。
那个鬼倒是例外。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只是寇冬如今还不知道。
他想了会儿,最终横下了心,拿定主意就往外走。这一回,寇冬连犹豫都没有,熟门熟路跟上了送葬队伍。
在小路上走到一半,后头忽然有人小声喊他,“喂,喂!”
寇冬扭过头,发现凑过来的是二郎神。他有点意外,因为方才喊他的是熟悉的女声,“你的面具没变?”
二郎神说没变,“应该是又随机回我头上了。”
她望了眼寇冬,由衷说:“我一猜你就又来跟踪了,你可真是胆子大。”
大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寇冬说:“既然你来了,正好,我有个计划。”
二郎神扭头望着他,狐疑,“什么计划?”
“……”
片刻后,听完了的二郎神两眼发直,目瞪口呆。
卧槽,这到底是什么人神共愤的计划!这难道不是在把NPC当猴耍?!
寇冬:“你就说干不干吧。”
二郎神:“……”
她犹豫了会儿,终于狠下心来,说:“干吧。”
不这么干,还能怎么着,总不能真等着哪一天晚上抽中自己啊。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跟在两拨人后头,尽量隐藏着自己的身形。他们没敢跟的太近,好在没有听到动静,那些人也没有回头。
等到了坟前,恰巧是两个相对的墓。两拨人停下脚步,开始各自挖坟。
寇冬藏在其中一方的后头,对着二郎神点点头。
对面的二郎神深吸一口气,终于从地上捡起了小石头,朝着寇冬那一拨人的方向砸去。
也不知她是手抖还是怎么着,那石头没砸中哪个村民,反而落寇冬身边了。
寇冬:“……”
神坑级队友。
二郎神也吓了一跳,幸好无人注意。她左右看看,又重新摸了块大块点的石头。
这一回砸的就准多了,稳稳地打中了其中一个村民的腿。
那村民愣了愣,下意识将眼睛抬起来,望着对面:“……”
对面只有同样在送葬的一群人。
与此同时,寇冬也悄无声息将手中石头丢了出去,砸中了对方中的一员。
被砸中的人猛然抬头,和对面人一下子看了个对眼。
双方面面相觑。
早在最初接触的时候,寇冬便发现,这群村民的脾气算不上好。
纵使他有满格好感度,还是差点儿被打,足以说明这到底是多丧心病狂的一群人。爱到深处还舍得打呢,别说是平常的邻居街坊。
村民盯着对面人。
“谁砸的,”他阴森森道,“你砸的?”
对面人更为莫名其妙。
“谁砸你——你砸我好吗?”
两个暴脾气一点就着,逐渐发展为大型群殴场面。
“谁动手的?他动手的?”
“还要不要脸了,净说瞎话……”
双方一言不合就开打,寇冬啧啧感叹了几声,趁乱开始挖面前这座坟。他本以为挑动双方打起来得费点功夫,比如说他突然跳出去指责其中一方的人欺负他什么的……
结果比他想象的更容易。
二郎神也趁乱摸了过来,瞧着很是无语,伸着脑袋看了看。
“不是——”他有点儿难以形容,“他们就这么打?”
寇冬乐见其成,“打呗。”
打的时候,他们才有时间干其它事。
两人躲在坟墓后头,靠着摸过来的一把铁锹开始挖坟,时不时伸出脑袋来观察下双方进度。叶言之抱着双臂当监工,给他们指点撬哪儿更容易,很快就将挖出来的棺材撬开了一个角。
出乎意料,里面并不是全空的,反而静静躺着一身衣服,还有一张男人相片。
相片上的男人就穿着这身衣裳,朝着镜头微微笑。
二郎神看过后,小声说:“很烂大街啊……”
她说的是实话。这坟墓的主人五官长得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普通。从眼到嘴,没有任何特色可言,甚至前一秒看过他,后一秒都记不起来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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