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座下尽邪修(121)
后面则是一些回忆和记载,记载与他初相见时的场面和情景,记载两人结识为友,下棋喝茶、雪中煮酒,从无量天阙坐而论道,到人间红尘的苍莽古林与雪山。
回忆起,那时他折了一枝梅,化成饰品,系在了无尘剑上,自此,这股梅香灌入神魂,永世轮回不改。
“鹤仙,”他玩笑似的,目光却幽静执着,“我动了凡心。”
李君烨所修是太上之道,而太上忘情,在他眼中,应当万物平等、没有丝毫差异。
雪夜凛风,太初剑仙握紧这把不沾凡尘的长剑,拂袖而去。
随后的数百年闭关之中,太初剑仙不在的人世,逐渐崩毁、坠落,在短暂的时间内,因造物者的道途根基之损毁,变成了人间炼狱,剑仙出关时已至如此境地,也就是这本日记第一页所讲的场面。
江应鹤看到最后一页,两人的故事还未从重逢那一天开始讲起,就见到上面涂黑了一大片字,底下只有一行,是另一个人的笔迹,字迹潇
洒飘逸,却从飘逸之中,突出了原有的框架,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出格。
不是简体中文,而是修真界上古时期的古篆。
“但愿你我,只有这一次生离。”
江应鹤看了这句话很久很久。
他隐约地、模糊着想起了什么,可是又全然记不出具体的景象,只能从文字的表述之中,半是回想半是幻想地,记起那只赠他梅花的手。
太上忘情之人,怎么可以动凡心。
雪覆白梅,冷幽清淡,几乎还带着一股剑修的些微凛冽之气。
那时的太初剑仙只觉得是一时错误,为了让好友收敛心意、稳住道心,独自离去,闭关数百年。
可那只白梅化成的剑坠儿,就缠在无尘剑之上,与剑灵融为一体,难舍难离。
而这股染进神魂之中的气息,纵然千年万年过去,也让属于他的每一部分,都精准无误地,回到江应鹤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正常的道祖:赏风赏月看雪看梅参禅论道无双温柔。
动心后的道祖:我要自废修为,今天我和这个人世必须得死一个。
正常的剑仙:你是个疯子吧?你喜欢我?你以为我想来这个人间炼狱?别瞎想了省省吧好好修道!
动心后的剑仙:他是最温柔的人,没有第二个。
第80章
江应鹤放下书册。
初冬小雪, 清净崖之上亦覆白,只是少有弟子,无人打扫,只待其顺其自然地冰消雪化。
鹤灵低鸣之时, 江应鹤才刚刚将书册放了回去, 听到外面清晰的叩门声,与蓬莱弟子传信的话语。
他随意应了一句, 玄门即刻打开,露出室内的大半场景。中间分割内外的长屏风挡住了来者视线,只嗅得炉香幽然。
屏风之上的画图声势浩大、颇有如在眼前之感,日光渗入仙府之中, 映亮屏风一侧雪白的道袍一角。
传信弟子下意识屏息凝神,看到人影从屏后步出,他一时晃了神, 呆了半秒, 才连忙道:“弟子见过玄微仙君,此物乃是合欢宗递交,请仙君参加其宗门新任掌教的继任大典。”
江应鹤接过请帖与下方的几册书籍, 扫了一眼请帖之上的神识封印,随手翻开, 淡道:“新任掌教?”
即便是童归渔, 也只是代为执掌而已,合欢宗真正的宗主仍在闭关之中,就算是安排人继任, 所得的名目也只是“代掌教”而已。
传信弟子踌躇了一下,组织言辞回禀道:“合欢宗宗主闭关六百余年,近日才将其陨落之事公之于众,据说那位宗主已陨落了近三百年。”
江应鹤按住请柬的手指微微一顿,想到童归渔之前与他说话的神情面貌,继续问道:“此前为何不说。”
“合欢宗对外说是,宗主因帮助童仙君才有此一难,言其陨落,未免动摇其心……”
“荒谬。”
江应鹤的目光垂落在请帖字迹上,眉宇之间发冷,星眸烁烁,话语自清越之中稍带上几分情绪。
“他是合欢大道,不是生死大道,如此容易动摇,那他活在世上做什么。”
他说到一半,偏偏想起童归渔确实为他人动摇了道心,眉心突突地跳。
“压制这个消息,不过是伺机而动,想打人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江应鹤不再多言,转而看了眼前的后辈一眼,道:“劳你过来,回去吧。”
下一刻,鹤灵通晓心意,玄门便随之而闭合,徒留下一个白鹤玉宇的石碑匾额,与门前的白鹤苍松。
传信弟子便呆呆地站在门前,脑海中一直回荡
着“劳你过来”这四个字,竟从江仙君身上那股清绝孤寒之中,品出一丝缠绵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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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继任是大场面,这封请帖的表面言辞,一定会写蓬莱派三个字,以示尊重,但以蓬莱现今的状况之中,只有江应鹤能够前往。
颜师姐执掌宗门,轻易不会离开蓬莱。而以江应鹤洞虚境仙君的身份,无论是在哪一个场合也足够用了。
阔别五百年,自上一次剑器大会之后,江应鹤是第二次代表宗门前往合欢宗,这一次并非比试,但形式上仍然十分隆重,数代弟子之中为首者,皆会前往参与,跟随在玄微仙君身畔。
法器飞辇之中的陈设一切如故,百年未变,其后是蓬莱的白云舟,上面承载着蓬莱弟子与贺礼,的确是少见的大排场。
飞辇之内,江应鹤再一次看了一遍那一日随请柬送来的几册书,确认这完完全全地……就是兰陵书楼的话本。
《霸道徒弟爱上我》、《与师尊在密室的日子》……嘶,还带连载的书号,分门别类,分外清晰。
江应鹤翻了几页,不知道送来这个所谓何意,直到他翻至书后的“感言”。
“晚辈王梦洲,拜见仙君。因师父教导晚辈时,曾言仙君喜爱此物,便随之奉上。晚辈乃兰陵书楼主笔之一,仙君若有教诲指点之意,晚辈于宗门敬候。”
王梦洲……这不是童归渔选的继任之人么?
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在书楼写这种扫黄打非的漏网之鱼了?童归渔是怎么教得人……
江应鹤的思绪在此截断,随后又安慰自己修真界之人懂事得早,一二百岁不算小,才勉强止住了对好友的谴责。
正当他对着书页思考之时,原本在一旁磨爪子的小猫咪慢慢地凑了过来,毛绒尾巴一挥,挡住了书。
江应鹤怔了一下,将压住字迹的大尾巴推到一边去,才看了一个字,就见到那双软软白白的猫爪凑过来,坚定地压到了书上。
……这是,争宠吗?
他静默一瞬,抬手将小猫爪也推开了。
随后,不仅尾巴和爪子,长夜整只猫都趴了上去,圆溜溜的黑色眼眸看过来,无辜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做。
“你?”江应鹤微一挑眉,“爪子不好磨,
还是小鱼干不好吃?”
长夜自然不是那种为了小鱼干就会屈服的肤浅的猫猫,在他眼里,什么都没有在师尊怀里睡觉更重要,于是探出爪子,勉勉强强地勾住了江应鹤道袍外衫的衣襟。
江应鹤低头看去,见到肉垫伸缩了一下,勾紧道服衣襟,随后一个用力,轻盈标准地栽进了怀里。
猫头朝下地在他怀中拱来拱去,然后用毛绒尾巴勾着他的手,充满了勾丨引意味地冲着江应鹤眨眼,满身都是绿茶猫的清香。
但……
他这么可爱。
江应鹤意志动摇,放下手里的话本,收回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怀中的小猫咪,随后便被可爱得要命的小尖牙抵住,甜腻腻的蹭了几下。
……看小黄文哪有撸猫爽。
江应鹤立即认清了目标,捏住那条大尾巴来回揉捏,从尾巴尖顺到尾巴根,全然没有发现怀里的白猫尖耳一抖,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
下一刻,眼前一切都天旋地转。原本乖乖躺在怀里任摸的白猫变回红衣少年,单手把他摁在了座椅上,把他抱得紧紧的。
还未等江应鹤说话,便被一双湿润的墨眸盯住了,对方的容貌瑰丽俊美,气息之中透着一股靡靡的艳香,神情却又一派天真,有一种令人垂怜的不经世事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