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的玫瑰[星际](9)
“第一区爆发七级中子污染,开启核污染第三预案,准备基因治疗设备。”
他看向凌一,道:“抱歉,我要离开第六区。”
他伸手揉了揉凌一的脑袋:“等我回来。”
事发紧急,他一开门就迎上了也是匆匆赶来的碧迪。
“林,”她道,“小飞船已经就位了,我们马上赶过去。”
房间的门在凌一面前关上,他看看紧闭上的门,又看看空荡荡的房间,垂下眼睛,扁了扁嘴,要哭不哭的样子,最后踢掉靴子,又回床上蜷着了。
也睡不着觉,他只能烦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心想,那个林斯,不是拿针扎自己,就是一次一次把自己扔下,果然还是世界上最可恨的人。
脖子有些勒,他原本想一把扯下来,但是又想到了林斯打这个结的场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放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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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航者”之所以在TN-III小行星悬停那么长的时间,就是因为第一区要进行一项至关重要的聚变实验。
由于实验的危险系数过高,第一区早已脱离主体,选择在深空远处进行实验——现在看来,这是一个明智的决策。
解决核污染遗留是第一区和第五区的任务,而第六区的职责只有一个——救人。
中子流穿过人体时的辐射伤害巨大,不仅直接伤害组织,引发器官衰竭,还会损伤基因链,产生遗传效应——这正是林斯的领域。
于是,林斯从黑洞归来,只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又投入了无休无止的连续工作中——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复被辐射人的基因链,扭转损伤,这个实验的相关人员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哪怕失去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抢救过后,全部伤者被转移到第六区。
第一个伤者整整两天后才睁开了眼睛,恰巧,是这个实验的第二负责人。
“兰伯特先生,我很遗憾的告诉你,假如你继续进行这样的危险实验,我将告知陈夫人,叫停你的项目。”林斯拿着这位先生的身体指标报告,面无表情道:“欢迎醒来,下面让我告知你你身体的各项损伤……”
“林,听我说,林!”这位先生情绪很激动,但是林斯只是推了一下眼镜,并不理睬他虚弱的呼喊。
“你的中枢神经受到了一些……”
“不不不,林,我非常感激你把我救了回来,但你一定要听我说——”
“而你的眼晶体情况更加复杂……”
“林!”
林斯终于停下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大声说话。”
“不,林,”兰伯特先生的眼睛里有一种灼热的神采,“你知道吗,我们成功了!”
“核聚变?”
“不仅仅是聚变,我们彻底颠覆了传统的聚变方式,远航者再也不用为了获取聚变的原材料穿梭在星系之间,浪费我们宝贵的航行时间了!——我们实现了终极聚变,只需要氢作原料!这和恒星内部的反应一模一样!氢——宇宙中哪里没有它呢?”
兰伯特激动得面色泛红,在病床上手舞足蹈:“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斯定定看着他:“无限能源。”
“没错!”兰伯特先生激动得锤了锤床板,然后笑得非常热烈,向前伸出手。
林斯难得淡淡笑了一下,上前和他击了掌。
“我们的航行再也不用受能源约束,可以向目的星球全速前进。”兰伯特情绪十分激动,但片刻后又奇异地低落了下来:“我多么希望我们背后的地球能看到这些,她幸存的孩子们的挣扎奋斗,我们的母星……”
林斯望着舷窗外的浩瀚星海:“她会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兰伯特先生:高兴,高兴,高兴。
凌一:气哭,气哭,气哭。
第7章 致遥远母星(3)
——不管母星有没有看见他们,有个人是肯定没有看见林斯的。
林斯想起来了被自己丢下的小家伙。
他走出监护室,关闭通讯器的勿扰模式,使他略有些意外的是,并没有意料中叮叮叮弹出许多条消息的情况发生。
待读列表上只有一条消息,是来自凌一。
时间在一个小时前:“我不和你玩了。”
他感到些许不对,在已读列表往上翻了翻,果然发现两天前曾经收到凌一的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那时候他的通讯器正在被疯狂轰炸,这条短短的信息被淹没在了其它的消息里。
林斯感到了歉疚。
他向凌一发去通讯请求。
无人回应。
林斯有些担心,切换到定位功能。
定位显示凌一还在房间里,林斯又输入了显示路径的指令。
几秒后光屏上出现了凌一这两天的活动路径,简直像布朗运动一样飘忽,但是只固定在房间里,根本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林斯蹙了蹙眉。
他在联系人中找到一个“阿德莱德”的名字。
阿德莱德是整艘飞船上唯一的心理医生,同时还是林斯在学校时的室友与好友。
通讯接通,光屏上出现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阿德莱德是北欧人,有一头总是扎成马尾的铂金色头发与碧绿的眼睛,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啧啧,我的林,”他挑了挑眉,“你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了,终于想通要接受治疗了吗?”
林斯道:“我收养了一个孩子。”
“你在开玩笑吗?飞船上有孩子?”阿德莱德笑了一下:“从黑洞捡来的?”
林斯没有接过他的玩笑,而是道:“我离开了两天,中途没有与他联系,现在他不接我的通讯,并且在这个期间没有离开房间一步。”
“他的年龄?”
“生理年龄是十五,但是他的情况很特殊。”林斯整理了一下语言,“失去了所有记忆,所有的生活常识都在从头开始了解,非常爱哭和生气,我不太能理解他的行为模式。”
“所以,”阿德莱德睨着他,“你把一个对人类世界毫无所知的小家伙不管不顾地扔在房间里整整两天——假如这发生在和平时期的地球,你作为一个不负责任的家长,将面临邻居的起诉。”
“他向我发过消息,但我忽略了,”林斯道,“我很抱歉。”
“你难道认为他能走出去吗?一只年幼的小猫咪,刚刚被买回了家,就被主人扔下,没有得到一点儿关注,当然只能缩在角落里舔毛。”阿德莱德耸了耸肩。
“我应该怎样向他道歉?”
“去找他,立刻。”阿德莱德道:“鉴于你此前二十七年的生命里都没有过与人类幼体相处的经验,我建议你忙完之后,向年长的女士请教,或者阅读一些书籍来学会怎样做一个合格的监护人。”
与此同时,凌一在睡觉。
朦朦胧胧的梦境又到来了,继续着之前未完便被打断的那一个。
“你们要去做什么?”他问那个面目模糊不清的女人。
“爸爸和妈妈有很重要的工作,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还没有长大,妈妈拜托了别人来照顾你,是很好的人,你要和他好好相处。”
他拉住了那个女人的袖子,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宝贝……”女人忽然失控,把他紧紧搂进怀里,温柔的声音悲伤起来,带着哭腔:“宝贝,好好活着,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好好活着……”
凌一感到胸口发闷,整个人被一种使他无法呼吸的难过淹没。
那股难受到达临界点的时候,他再一次梦中惊醒。
他茫然地看着银白色的天花板,很久才回过神来,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一点别的声音,让人很害怕。林斯说要自己等他回来,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他从床上坐起身,双手环住膝盖,把自己蜷起来,用来获得一些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