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联姻(83)
若是平常,严桂兰绝不会与陌生男人独处,更是一句话也不会同陌生男人说。全因现在家里没个男人撑门面,主事的小婆婆也没心思顾客人,只好一切由她出面。虽是不得已,却还得顾及那些规矩——她垂下眼,执帕掩住嘴唇轻道:“洛长官,我看您跟着忙活半天了也没吃口东西……刚让厨房在饭厅里备下些饭菜,您过去吃点儿吧。”
“嫂子您甭忙活,我刚跟外头凑活了一顿。”能跟严桂兰说上话,洛稼轩只觉周身如沐春风。
“好,有任何需要,您着招喜儿喊我。”言罢,严桂兰错身绕过洛稼轩,款步离开。
望着那娉婷婀娜的背影,洛稼轩咂摸了番滋味,心想——这女子,不单长得好,且心思细密有主见,遇见这么大的事儿还惦记着客人吃没吃饭,我果然没看走眼。
从洛稼轩那得到消息,白翰辰又给丈人打去电话。这边把人找着仅仅是时间问题,同样那个远在边陲之地的罗豹更得解决。听那意思此人的性格与洛稼轩半斤八两,洛稼轩能为五千块钱跟他叽歪那么久,这可是上百万的存项打了水漂,对方定不会善罢甘休。
付君恺如是说:“翰辰,殖边督办防卫军司令乃是要职,轻易动不得。况且镇越那地方山高皇帝远,那些兵只认自己的老大,若是上头派人过去抓人,搞不好容易激起兵变。我可以跟上面要求办他,但是必须得有证据,最不济也得有绑匪画押的证词。”
“明白,这边的事我来办,其他就劳您费心了。”白翰辰应道。
“嗯,对了,你父亲怎么样了?”
“情况还算稳定。”
“那就好,等我这边忙完,去天津看看他。”付君恺顿了顿,又道:“翰辰,闻歌岁数小,遇事考虑难免不周全,有些事能不让他跟着掺和就别让他掺和……你说把他一个人扔去天津,人生地不熟的,真出了什么事,你跟你阿爹那如何交待?”
白翰辰心知肚明,老丈人这是心疼儿子刚结婚没几天就去伺候病床上的公公,借故敲打他两句,提醒他别拿付闻歌当下人使唤。
“我知道,爸,这次是真掰不开人了,要不绝不能辛苦他。再说闻歌那有邱大力跟着,到天津也有人接应,肯定出不了事儿。”
“翰兴可以说是在你们眼皮底子下被绑的,所以万事多小心,谨慎点没错。”付君恺略有不悦,“现如今闻歌是白家人了,今儿个有人惦记翰兴,难说明儿有人不会惦记他。翰辰,要是你白家没能力照应好闻歌,我不如把他接回身边看着,省得我跟安生天天提着心。”
“能,爸,我一准照应好他。”
白翰辰当即保证。怕什么来什么,白翰兴出事,付家准保得质疑白家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他弟纯是把自己往枪口上送,要听孙宝婷的话车接车送,怎么可能让人当街劫走?
话说回来,以后可真不敢让付闻歌骑自行车上下学了。白翰兴被劫,自要保住命就是皆大欢喜。换成付闻歌?他这辈子也忘不了之前那三个企图劫财又劫色的地痞。
搜了一天一夜的山,临近破晓,绑匪藏匿的山洞被搜山的士兵发现。由于不了解洞内地形,为确保人质的安全,负责搜山行动的指挥官没有下达冲进去的命令,而是封锁各条出逃道路,于洞外的几个制高点上布置好狙/击手严阵以待。
收到消息,白翰辰匆匆赶至现场。山洞所处的位置位于峡谷深处,山路崎岖,车开到一半就进不去了,只能徒步。白翰辰连日操劳几乎没有休息,体力透支得厉害,爬完两个钟头的山给他累得腿直打颤。
指挥官拦住试图找路下到山洞口去的白翰辰,耐心劝导:“白先生,已经确认过,令弟还活着。但目前尚不清楚绑匪有几个,用的是什么武器,洞内地形如何。我们不敢贸然冲进去,需要您和绑匪谈判,争取让他们自己投降。”
他往旁边伸过手,立马有人递过个钢盔。将钢盔戴到白翰辰头上,指挥官冲不远处正对着山洞的缓坡抬抬下巴:“您去那个位置与他们喊话,我会派两个兵跟着您,如果枪响,请不要轻举妄动,他们自会护您周全。”
“能给我把枪么?”白翰辰要求道。
指挥官稍稍一怔,问:“您会用枪?”
“用过。”白翰辰点头。
早几年随父亲下南洋,碰上海盗劫船,经历过一次枪战。打没打着人他不知道,那种情况下为了挣命只管搂扳机。不然海盗们上了船,不是屠尽活口就是把船上的人贩做猪仔,横竖都得死。
弹开枪套搭扣,指挥官将自己的配枪抽出来交给他。
“里面的爷们儿听着,我是白翰辰,你们绑的人是我亲弟弟!今儿我来不是要置你们于死地,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我会去找罗豹算——自要你们投降,回到县城我保证好酒好肉待几位兄弟!”
听见二哥的声音,昏昏欲睡的白翰兴骤然清醒,起身就要往出冲结果被人一把按到地上。绑匪头子怕他那张副伶牙俐齿蛊惑手下动摇军心,又拿布团给堵上了,这会儿他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响。
其实别说手下,连绑匪头子都快被白翰兴忽悠动心了。谁他妈愿意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窝着?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还他妈让好几千人围一结实,探个头保不齐就得多个窟窿。可老婆孩子老爹老娘都在老家,他担心办不成事惹恼司令连累家人,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扔了枪出去举手投降。
可刚白翰辰说了,会去找他们司令算账,所以是不是该跟对方谈谈?若是白家能保他和兄弟们的家人安全,何苦为了替那活阎王讨钱把命都丢在这!
思忖片刻,土匪头子揪住白翰兴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推着他的后背走到洞口,以人质的身体挡住自己,喊道:“白爷!哥几个是听命办事,跟你们兄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把那些个兵都撤了咱再聊!”
白翰辰强压下冲过去救弟弟的冲动,镇定自若地朝指挥官那边挥挥手。指挥官侧头吩咐了一句,很快,遍布山头的士兵便退到了绑匪头子的视线之外。
绑匪头子又喊:“你下来!自己!”
白翰兴一听,冲二哥玩命的“唔唔”。绑匪手里有他一个就够了,别再把他哥也搭上。
示意挡着自己的两个兵让开道,白翰辰垂手将枪拢进袖子里,背手走下缓坡,在距离山洞三四十尺的位置站定。与弟弟四目相对,只见白翰兴那张称得上漂亮的脸眼下真是脏得可以,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杏眼也因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满身是土,想必受了不少委屈。
白翰辰眼眶阵阵发紧,深吸一口气:“爷们儿,你们即是替人卖命就得有个价码,你开价,我白翰辰绝不还价。”
绑匪头子用枪抵住白翰兴的后脑,冷冷道:“少废话!落到你手里,我们还能有活路?!”
“白家人从不食言。”白翰辰牙关紧咬,从齿缝中挤出声音,“再说你们也没的可选,我问过老乡了,这洞进出就一条路,你们跑不掉。与其困在里面冻饿到死,不如跟我回县城烤炭盆喝酒吃肉。”
“死也有白老三垫背!”对方依旧嘴硬。
白翰辰甩手扔出根“大黄鱼”砸到对方脚下:“你放人,钱,要多少有多少。”
金条砸在石头上发出的脆响回荡在山谷之中,惹得洞里的几个人纷纷探头探脑往出瞅。黄澄澄的金子晃了眼,又想顽固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一个个都在心里打起反水的盘算。
听见身后的动静,土匪头子不免更觉心虚。底下这帮兔崽子多他妈没出息他不是不知道,见着钱连北都找不着,保不齐急眼了再给他背后来发冷枪。
权衡片刻,他从白翰兴身后稍稍错出半张脸,盯住白翰辰的眼睛:“白爷,这可好几千双眼睛盯着呢,您要敢反悔,少说有几千张嘴往出散。”
“那是一定的。”白翰辰见着转机,语气有所缓和,“您是明白人,没道理吃眼前亏。这样,我给哥几个一人十条大黄鱼,您看行么?”
这话是说给洞里的人听的,白翰辰对人性的贪婪了如指掌——再坚固的堡垒也禁不住从内部开始瓦解。
果然,洞中传来口音浓重的急促喊声:“哥!应罗噻!”
见大势已去,土匪头子一边跟心里骂娘一边瞪着白翰辰:“白爷!你说话算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们出去,当兵的开枪咋办?”
“我跟着你们一起,那帮当兵的绝不会开枪。”
白翰辰摘下钢盔,连着手里的枪一同扔向远处。
TBC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发晚了,
我感觉好像没多少人看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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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接到白翰辰报平安的电话, 付闻歌悬着的心总算归位。
先前一到医院付闻歌就让容宥林回去休息了,都这月份还不眠不休地盯着, 动不动又出血, 他真出点儿状况白育昆准保得死在医院里。齐大夫和医院的大夫都说, 以白育昆的情况来看,短时间内再犯一次, 必死无疑。
自己就是学医的,付闻歌自是明了白育昆的情况有多凶险。他在白翰辰那是报喜不报忧, 从专业角度讲,心跳骤停导致脑部缺氧造成昏迷, 连医生也说不好白育昆到底何时能醒。这次虽说有齐大夫的金针救命, 可终归是元气大伤,便是醒了怕也得躺上个把月。
白翰辰说把弟弟送回北平便赶过来,他让对方别着急, 保证自己会照顾好白育昆。要说白翰辰这几天真是给累惨了, 他看着就心疼, 只愿能替对方分担些压力。
夜里不敢熟睡,付闻歌搭上衣服靠在椅子上打盹, 一会一醒,醒了就看看输液瓶里还有多少液体,用不用喊护士过来换。其实不管是盯输液还是替昏迷病人擦洗都可以雇人来做, 但雇来的毕竟是外人,给再多的钱也不可能像家人那般上心。
付闻歌心里明白,只有他在这, 白翰辰才能放心。
早起大夫查过房,邱大力送来早餐,让付闻歌吃完东西踏实睡会,换他来盯着。付闻歌反反复复交待了好几遍注意事项,告诉他遇到什么情况得赶紧叫医生,药水滴到多少该喊护士来换,以及记录尿量、用药情况之类的事宜。
邱大力听得晕头涨脑,只好找张纸都写下来贴到床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