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11)
而当时，楚公子……如果楚公子还记得三年前九霄使者襄礼的话，那么那场醉酒……
楚公子喝多了，但，不至于不记得那一夜的纠缠吧。
*****
“当年是他！”我瞪大了眼睛。
“楚公子，虽然是公子选中了你，但，以公子的脾气不可能留你在世上。当他第二次见到你时，便起了杀机……”
“哦？”我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来，雁字楼的相遇是秦慕楚事先就计划好的？”
“不是。”侵晓否认道，“公子不可能明目张胆找你，更不可能通过零下，这件事，他瞒了所有人，我……是无意中发现带血的衣衫时才逐步查到的。”
哦，我怎么忘了。
零下侵晓。天下第一暗探。
“那……秦慕楚为何又没有杀我？”
“这点，我就不清楚了。公子本有很多机会，可……”侵晓摇了摇头，叹道：“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侵晓只知道，公子后来，再没想过动你，甚至在楚公子绝食那段期间，公子经常站在将军府外发呆，一呆就是一整天。再后来，他下了道命令给我，保护好你！”
“侵晓，……你为什么选择现在告诉我这些？”我淡淡地问。
“我想，也许楚公子想知道。”
*****
其实并不是特别难过。只是，人特别疲倦，而脑子却异常清楚。
提子规死了，战争却尚未结束。
我整夜整夜的研究地图，对战方案。
累，却不会胡思乱想。
侵晓将我硬拉到床上，我就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
我，不是不想睡。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秦慕楚对我最后的笑容。
定格在无限放大的夕阳中。那么那么淡，那么那么远。
一连三晚，都持续着这样的状态。我终于放弃了睡眠。
食欲却一点也不差。我一直在猛吃。吃了吐，吐了再吃。
只是，每吃一口，脑海里都会，温润的，宠溺的凝视，秦慕楚一脸淡淡地说：“再吃，该吐了。”
我想我是坏掉了，真的坏掉了。
在第一场漂亮的胜仗打完后，我倒了下去。身体轻飘飘的，有人抱起我回了营。
醒来后，白水带了名大夫来，我竟眼花得以为他是秦慕楚。
紧紧地抓着他，然后没有熟悉的香味，妖异的紫瞳。巨大的空虚，几乎将我吞没。
“对不起，对不起……”我反反复复几句，最终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其实，我还是有意识的。我知道自己躺在了一个人的怀里。暖暖的温度。让人贪恋。
我知道不是他，可，我需要这温度。于是，我就那么睡着，死抓住逝去的幸福。
“在下，天涯。”那大夫对我说。
第二十三章 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文的大人对天涯有什么想法吗？？不妨大胆猜猜他的身份。。
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楚朝阳
*****
第一次交锋的胜利为我军赢得了短短一段空闲时间。九霄退而等支援，而我军损失也相当惨重。
于是，敌不动，我不动！
战乱时期，边境小城，今夜却依旧歌舞升平。是啊，战争与她们何干。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这人生，少了谁，不得继续啊。
街角处的酒楼，独要一间空房。我想，既然躲不过寂寞，那么就让我独自面对吧。
有位女子搬着琴问我是否要弹唱。那筝让我想起了秦慕楚。
“万叶千声皆是恨，阳阳，《万叶千声》的要领就在于弹琴者心中有恨，郁结难排。”当时的他，坐在枫叶满地的“沉日轩”前坪。
示范性地弹了一段给我听。而当我坐在琴前时却怎么也弹不出秦慕楚的那种感觉。
试了好几遍，秦慕楚终于轻叹着拉我站起来，他道：“阳阳，不怪你，没有那样的恨，自然也弹不出那样的情。你幸福就好。”
幸福？我还有吗？
挥挥手，拒绝了那女子，却留下了那琴。
……
“紫袖红弦明月中，自弹自唱暗低容。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
推门而入的男子，身材匀称而颀长，他的左手藏在长长的衣袖之下，右手拿着一把折扇。
真不像个大夫。如此风流倜傥！
“你真是我见过最不听话的病人了。”天涯摇头叹道。
“我没病！”我纠正。
“楚将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有些事，外人是不会明白的。”我并不想多做解释。
“那么就请楚将军说到在下明白为止吧。”天涯继续搞不清楚情况地乱踩雷区。
“天涯大夫，你只要做好你本分的事就可以了。我不需要你的开解。”
“将军如何知道天涯要开解您，难道楚将军承认自己心内有结？”
我挑眉笑道：“哦？天涯大夫还有这等爱好，打听别人的隐私？”
听到讽刺的话，天涯也不生气，他缓缓道：“天涯只是个江湖郎中，不配与将军谈心，但将军的身体，天涯还就管定了！”
我突然对天涯笑了，很温柔的那种，他的话又让我想到了秦慕楚。几天了？才没见几天，我就开始忘记那张妖冶绝美的脸了。
真是很害怕那种感觉。模糊的，他的笑容。
我怕忘记他，忘记曾经的心跳，花开的悸动。
然而，在这位名叫天涯的大夫身边，我却能很轻易的想起与秦慕楚有关的一切。
不是心痛的，而是甜蜜幸福的。
趁我走神的空隙，天涯已经搭住了我的脉。
他皱着眉头，语气里不乏责备地问：“你这几日都没吃东西吗？”
“我吃得很多啊。”我回答。
“不可能！”不愧是大夫，天涯否定的很确定。
我笑了笑，“真的吃了很多，但吃了又吐了。”
“你……”天涯握紧了左拳，似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松了力。他道：“那么将军今后就吃天涯给您配的食谱吧。”
我不置可否，突然转头看着窗外的星空道：“天涯大夫，你有没有爱过人？”
背后沉默了一阵，然后天涯的声音低沉而空灵地传来，“有。”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我不回头，依旧望着点点星辰。
“……很幸福。很满足。”天涯走近了我，也顺着我的视线望去，“在看什么？”
“看爱人。”我答道。
“爱人？秦军师？”天涯漫不经心地问。
我点了点头，“是，秦慕楚。”
“将军很坦白，不怕别人背后议论吗？”天涯再问，语气平淡。
“议论？”我哼了一声，“我自认坦坦荡荡，不怕别人议论。”
“可毕竟是……”
“断袖？”我接道。然后转头看着天涯的侧脸，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似水流淌，柔和了他的面容。“你介意吗？我是断袖？”
“不，我很欣赏你。”天涯答道。
“欣赏？但我恨自己。”我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线，喃喃自语道：“我恨自己对他不够好，我恨自己还没有好好爱他，就已失去了机会，我恨自己没有阻止他，我恨自己放他走了，我恨自己相信了他，他说他会回来。”
“你也恨他？”天涯突然问。
“你很聪明，但太聪明并不见得会对自己好。反而容易惹祸上身。”我说。
“哦？偏偏天涯最不怕的就是惹祸上身。”天涯笑道。
“我爱他。”
“嗯？”天涯一愣，好一会才慢慢反应过来，“秦军师？”
“是，我爱他，很爱很爱，爱到没有他，不知该怎么继续生命……”我咬住下唇，“天涯大夫爱的人还在世吧，要好好爱她啊，人生有太多……太多的……”我哽咽了，无法继续。
“将军……”
“你说，人死了，真的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我突然问。
“不会。”天涯回答的确定，也很残忍，“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灰飞湮灭！”
听见回答，我不由嗤笑了两声，“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爱他，我真恨，恨我还没来得及对他说我爱你，秦慕楚，他对我来说，也许是……一辈子唯一的爱了。我……我……该怎么办？”
“忘了他。”天涯平静地看着我，缓缓道：“忘记他，就不会痛苦了。”
“忘记？”我的泪水还是不自觉的掉了下来，“如何忘？没有人教过我，要如何忘记啊。”
“将军……”天涯轻轻地拉我入怀，我想推开，可是没有力气。
对不起，秦慕楚，我没力气了，活在没有你的日子里好累好累。
真的，好累。
那夜我醉了，天涯曾试图阻止我，但我说：“让我醉吧。求你。”
他将我抱到了床上，替我掖好了被子，我迷迷糊糊地时哭时笑：“秦慕楚……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恨。我知道了。知道了……”
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这就是爱吗？有多甜就有多痛。
第二十四章 无字崖·呼吸的勇气
如果失去了呼吸的勇气，我是否还能独自活在这个世界。没有你的世界。
——楚朝阳
*****
“将军，九霄起内讧了，五王爷襄礼的增援军队被大将军慕容左岸中途拦劫了下来！”寻遇知喜道。
“哦？”我轻轻挑眉，“理由呢？”
“原因不明，我方探子回报，似乎是九霄圣上的旨意。”寻遇知也觉得此事很蹊跷，但无论如何，对我军来说，这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虽然此事虚假的可能性不大，但我们还是不可松懈。你先下去吧。”
待寻遇知退下，我转头问：“天涯大夫认为此事如何？”
“天涯只是一名大夫，行军打仗天涯不知道。”天涯走了出来。
“你不知道？”我冷笑了一声，“那昨夜是谁在这翻看情报啊？”
天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将军为何不直接抓了我？要单独和我说呢？”
“因为……我希望你不是。希望你告诉我，这仅仅是个误会。”我走近他。
“哈哈，谢谢将军一片好意，但只怕……天涯要辜负将军了，这不是误会。”
我掐住他的脖子，“你是秦慕楚，对不对？”
努力地看，努力地看，真的很想在那张给我以熟悉感觉的脸上看到哪怕只有半点的呆滞。可惜，没有……
“我说我是，将军就会相信，并放了我吗？难道将军怀疑我带了人皮面具？”天涯扬高了头，叹道：“将军，那真是太对不起了，让您失望了。”
“你……真的不是？”我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秦慕楚，别骗我，你一定是，一定是。你不会死的，你说过。不许骗我！！
天涯摇了摇头，他的呼吸已经受阻了，嘶哑道：“将军杀了我吧，如果我的存在让你痛苦。”
“不！”蓦地松手，我连退三步。“不要，不要，你为什么不是，为什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不是。”
“将……军？”天涯上前想拉住我，我却猛地推开了他，“你走，走开，你不是他，不是他，不是秦慕楚就不可以碰我，你走！”
“将军？”见我红了眼，天涯不敢再靠近，良久，迟疑地问了句：“他真的……那么重要？”
“重要？”我又笑了，可我笑得一定比哭还难看，天涯的脸色也不好，想是被我模样吓到了，“不，他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让我这么难过，他是谁啊，他秦慕楚算什么？他凭什么，凭什么！！！！！！！！！”
“将军，你该休息了。”天涯似是被惊到了，眼神晃了晃，转过身子就要走。
“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我不会背叛秦慕楚的，这辈子，我都爱不上别人了，谢谢你给我的错觉，但你不是他，不是他，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只爱他，只想爱他，只能……爱他。”
“……”不知天涯是否听到我最后的呢喃，他抬步跨出营帐时迟疑了一下，然后仓皇而出。
我看着手腕上紧紧系着的红线，低低地笑了，“秦慕楚，我他妈真准备为你‘守身如玉’了。你会不会也有一丝感动啊？”抚摸着鲜红如血的线绳，心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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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扶住了天涯。
落岫谷夜晚的风清凉清凉，天涯影咳了几声，那身影道：“身体都这样了，还操心他。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脑袋摔坏了？”
那个身影无声地笑了笑：“好好照顾他，他需要什么药吗？帮他调理一下。”
那身影低声嘟囔：“他那是心病，我治不好，不是连你亲自去都没用吗？”
“笼烟，真不可思议，我会爱了。能爱了。已经爱了。”
笼烟叹了口气，“公子，你一直都会爱，想爱，能爱，但你把真心藏起来了，藏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白水，老爸，我，侵晓，吹寒，我们谁也没见过，仅仅是知道它的存在，然而只有楚朝阳，他做到了，他就……赢了。”
在那两个身影的后面还站着另外两个人，一人道：“楚朝阳手上的那是什么？一根破红线，有什么好宝贝的。”
一旁的另一个人笑了笑：“阑珊，那不只是一条红线。对于现在的楚朝阳来说，那是一种需要，一种相思。并不是可以用价值来衡量的！那才是爱啊。”
“爱？”那人笑了笑，有些讽刺地，他问：“存在吗？”
“当然！”一旁的另一个人抱住他的腰，“就像我对你。那就是爱啊，我爱你。”
“哼！”推开他，那个人影走远了。另一个低声闷笑了两声，赶紧追了上去，“真是别扭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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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子，你去哪？”侵晓想叫下夺门而出地我，我却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军营。
“秦慕楚，别逼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一口气上了无字崖。
“秦慕楚，你骗我。我要你后悔一辈子！秦慕楚！”迎风的呼喊，传得异常遥远，整个无字崖都在回声中癫颤。
闭上眼睛，风里有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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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么！！”一股强大的拉力，将我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如此熟悉，令人贪恋。
来人用力摇晃着我，“楚朝阳，你说，你干什么？你想死啊。你疯了是不是，那是悬崖，你想死是不是，是不是啊！”
我用尽全身力气地抱紧了那个人，那人身子一僵，“是，我想死！我想你想到想死，你能站，为什么我不能，你能跳，我也能！！”近乎歇斯底里，我疯狂地吼出了心底最深处的话语。
“……阳阳……”那人愣了半晌，最终迟疑地也用力环抱住了我不住轻颤的身体，声音竟还委屈的像个孩子，“阳阳，你刚才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