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想弑君(12)
“她要是醒了,定会一口咬定是你干的,到时候证据确凿,他们一定会逼我处死你。”
湘嫔恍惚的眨眨眼,彻底呆住愣住。
她抖着唇,“我,我从未招惹过她们,她们为什么我知道她们都不喜欢我,瞧不上我,可是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阮倩就这么恨我?恨到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
说着说着声音里似带了哭腔,“宫里除了你,便是她待我最好,别人都讨厌我,只有她愿意和我说话所以你知道当时她推开我,跌下楼时我的心情么?”
“我脑子笨,当时没想那么多,满心里都是自责,怪自己没有拉住她地上有好多血,我甚至觉得她要把全身的血流干了,我以为她要死了。”
皇帝轻轻搂住她的肩,抬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沉声道:“我以前便对你说过,这宫里你谁都不能信。”
湘嫔摇了摇头,闭上眼,眼角的泪滑过精致的面庞,倏然消失不见。
“整天提防着,多累啊。”她轻轻道:“我不想把别人想的那么坏,只能怪我,识人不清罢了。”
“我还是不明白,惠妃为何害我?或许她别有苦衷?”湘嫔心里隐隐有一丝期冀,她忽然想起来,凤宿似乎说过,惠妃是皇后的人。
皇帝却有些不忍,湘嫔眼里的光芒太盛,他一时竟有些不忍心告诉她这些阴暗龌龊的事。“是皇后和太子要害你,他们怕了。”皇帝叹了口气,“是我当初大意了,才让她和太子如此猖狂。”
湘嫔仍是不懂,皇后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我病的太重了,朝堂上的事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太子翅膀硬了,我管不动了”皇帝闭上眼靠在床头喘息,“需得堤防他对小宝下手,朕最不放心的就是小宝,三个儿子里,老大鲁莽自负;老二大事稳重小事上却总犯糊涂,还是一团孩子气;就小宝心思最重”
平日里装的乖乖巧巧,心里头弯弯绕绕却比谁都多,还自以为装的好,却也不想想,他父皇活了几十年,能看不透他这点小小心思?
“他们要害小宝?”湘嫔愣了愣,终于明白了,“难怪,我就说,我有什么好被人惦记的。”
她轻轻道:“你说的对,阮倩不能醒来。”明明方才还在惋惜姐妹之情,此刻却忽然成了钢铁心肠。
“我不懂你们的弯弯绕绕,也不想懂,别人怎样对我都无所谓,想要我的命也得有本事拿才行。但是她们要害小宝,这绝对不行。”
她盯着皇帝的眼,轻轻道:“你们暗地里算计些什么我不想知道,但是谁要是想害小宝,我就先杀了谁,你也一样。”
☆、14.遗诏(补全)
坤德宫。
皇后寝殿。
凤怀城下了朝,连朝服都未换,便匆匆往坤德宫走去,沿路宫人纷纷恭敬的行礼。
坤德宫格外的安静肃穆,皇后信佛,整个殿便一派安静肃穆的气息。
皇后正坐在椅上喝茶,她无论何时都打扮的端庄,在自己寝宫时也妆容齐整,脊背挺得笔直。她穿着常服,打扮不似荣贵妃般华丽,却胜在端庄威严。
凤怀城进了殿内,宫人们便自觉的退出殿,还带上了门。
凤怀城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皇后道:“把门打开。”
于是凤怀城又转过身,把殿门大开,并往外望了一眼,周围并没有人。
“惠妃小产的事,是你做的?”凤怀城问。
皇后轻描淡写的瞥他一眼,放下茶盏,“她自己掉下去的,与本宫有什么关系?”
“母后!”凤怀城皱眉。
皇后微微一笑,“我儿想说什么?”
“父皇肯定怀疑你了,你借惠妃之手除掉湘嫔,做的太明显了。”凤怀城紧紧皱着眉,不赞同道:“湘嫔对我们并没有太大威胁,母后这样一来,反倒容易惹急了父皇。”
“湘嫔对我们没有威胁,可是凤宿对你有威胁。”皇后道。
“什么意思?父皇至今都没有让他听政,怎么可能属意于他?”凤怀城摇摇头,像是听到了个笑话般。
皇后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个儿子,确实过于鲁莽自负,而且还束手束脚,瞻前顾后,放不开。也不知道这两种矛盾的性格是怎么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
“皇帝想废你,你应该心里有底。”皇后道。
凤怀城嘴角一勾,眼里尽是阴戾,“我额头上的疤还没消全呢,不过看他那样子也活不了多久,想废我?也就想想去罢。”
“他立了遗诏。”皇后一拢袖袍,俯身提壶给自己添茶,淡淡道。
凤怀城心头一凛。
“反正不会是你。”皇后拿起茶盏,扫了他一眼。
“遗诏?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凤怀城不可置信道。
“你收收你那狂妄性子,别坐井观天,以为自己能翻手云覆手雨。”皇后训道:“就前几天的事,他敢让你知道遗诏?恐怕藏的比谁都紧,就等着死后扶他宝贝儿子上位呢立了谁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来想去,不是凤宿,便是惠妃那一胎了。”
凤怀城宛如遭受晴天霹雳,犹自处在震惊之中,愣了好一会。
皇后便慢悠悠的喝着茶,不急不缓的等着对方消化完这些信息。
“怎么可能是他们就算立遗诏,也得是凤延”凤怀城恍惚道,到现在也不敢置信,皇帝竟然背地里立了遗诏,而他,要是不知道这一消息,恐怕兢兢业业的这几年就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皇后翘起一指,用杯盖轻轻撇去茶沫,“你听政到底听到哪里去了?还监国呢,凤延最不可能继位。”
凤怀城被皇后一顿埋汰,脸色隐有不爽,却只能耐下心来请教。
“荣贵妃是左相之女,现今朝堂左相权势最大,皇上本就忌惮,还能让凤延继位?”皇后笑了笑,“那荣珍儿傻的要命,自以为凭着家世就能越我们一筹,却也不想想,从古到今,皇帝最忌讳的便是外戚专权。”
凤怀城懂了,“二弟本就爱听荣贵妃的,唯他娘马首是瞻,想必父皇不爽已久?”
皇后赞许的点点头,“你父皇可不会喜欢耳根子这么软的,所以最不可能的便是凤延。”
“三弟心性纯善,虽然天真,但若是有人辅佐,可能性反倒比二弟要大。”凤怀城分析道。
“虽然皇帝十几年来都未将湘嫔封妃,也不让凤宿跟你们听政,看似表明立场,但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皇后笑吟吟道:“到时候封他为帝,再立个强势的摄政王与左相抗衡,也不是不可能的。”
凤怀城颔首,应和道:“照这样说来,惠妃那一胎也是有可能继位的?儿臣听说是个男胎。”
到了此刻,凤怀城已经全然明白了皇后的计策,不由内心敬佩,“母后是想一石二鸟?湘嫔如今被贬,一定也会牵连到三弟,届时就算父皇想立三弟,也得考虑朝臣的意见。”
皇后点点头,轻轻笑了一声,“阮倩她祖父好歹是一代大儒,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也是天真的要命。我与她说,要是她在湘嫔身边出了事,湘嫔谋害皇嗣的事便坐实了,就算这胎没了,好好将养来日也是好再怀上的”
凤怀城闻言笑了起来。
“结果呢,她就真的去了,还选择从楼上坠下来,五个月的身孕恐怕这下,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了。”皇后摇摇头,好像真的在为惠妃叹息一般,“湘嫔,不,湘宝林拿她当姐妹,恐怕从来都不知道,她这好姐妹有多嫉妒她,宁愿舍了亲生孩子也要让她失宠。”
凤怀城顿了顿道:“总是有许多天真之人。”
说着,他双手高举深深朝皇后作了一揖,“多谢母后提点,要不是母后,恐怕儿臣就要一直为他人作嫁衣了。”
皇后眼也不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以后多留点心,别总是鼻孔朝天的目中无人,母后不能一直为你张罗这些,来日终得靠自己。”
凤怀城颔首应是,心中却快意无比,此事过后,看那老头子还怎么废他不过遗诏须得派人好好找找,毁了它才最安心。
凤宿在皇帝寝殿前跪了一天,内侍过来劝了几次,凤宿都无动于衷,然而几个时辰过去了,皇帝自始至终没有打开殿门。
刚过立夏,正午烈日炎炎,凤宿跪的头脑发昏,身子不住打晃。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面前出现一道黑影,凤宿喃喃的喊了声“父皇”。
少年薛朗低声道:“殿下。”
凤宿眨眨眼,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穿着轻甲的少年薛朗,他入了羽林卫,换上了羽林卫统一的轻甲,显得高大俊朗。
少年薛朗默不作声的绕到凤宿一侧,膝盖一弯跪了下来。
凤宿愣愣的看了一眼薛朗,但是因为天气炎热,口干舌燥实在说不出话来,便疲惫的摆摆手,示意薛朗快走。
少年薛朗道:“我陪殿下。”
凤宿被晒得头晕,也懒得管他了,便没再说话,默许了对方这一行为。
夕阳的余晖落了下来,凤宿实在没了力气,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少年薛朗连忙往侧一靠,令凤宿靠在自己的肩上。
内侍进了寝殿,不知与皇帝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出来朝薛朗使了个眼色,示意薛朗带凤宿回去。
少年薛朗也没有说什么,沉默的抱起凤宿往回走。
母亲莫名被打入冷宫,皇帝又不愿意见凤宿,一时宫中人对凤宿都有点避之不及的意思。少年薛朗幼时丧母,又不受薛府待见,最是明白凤宿的感受,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凤宿,他天生嘴笨,便只能默不作声的陪着凤宿。
从皇帝寝宫到安乐殿有一段距离,凤宿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乘小轿,是走着过来的,因此少年薛朗抱着他走了好一会,途中还经过了几座殿宇。
穿过林荫小道的时候,少年薛朗刚好撞上了太子和薛少瑾。
薛少瑾跟在凤怀城身侧,正和凤怀城说着什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薛朗,登时一脸尴尬,看见薛朗怀里抱着的凤宿时愣了一愣。
凤怀城也一副惊讶的表情,“三弟怎么了?”
少年薛朗硬邦邦道:“中暑了。”
凤怀城本就客气的一问,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便点点头,客气道:“太医找了吗?好好照顾三殿下。”
少年薛朗:“是。”
两人侧过身,给少年薛朗让了道,薛少瑾表情仍有些尴尬,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按照往常,他这时候定会很着急的过来探望,可是现在,薛少瑾连过多的眼神都没有给凤宿,更别提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