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枫观察着萧景,试图在萧景的脸上找到一丝撒谎的可能性。
但是萧景太坦然了,坦然到他根本找不出来破绽。
也许萧景确实喝醉了之后会不记得。
大抵是萧景总是露出聪明狡黠的一面,以至于他觉得萧景连醉酒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还是他想太多。
今日阳光不错,院子里的树也吐了新芽,种的梨树开满了雪一样的花,风吹簌簌。
萧景命人搬了把躺椅到院子里,小几上摞了一叠书,晒着春光好不自在。
周允枫越看越觉得像一只懒散的小狐狸。
细碎的光影投在萧景身上,斑驳一片,却让周允枫想到了四个字——岁月静好。
“侯爷,奴婢给您煮了一碗牛乳茶。”花团端着碗过来,牛乳茶的甜香成功地把萧景从躺椅上给勾了起来。
“好久没有喝过牛乳茶了。”萧景捧着碗,异常怀念。
花团笑:“要真天天喝,又要嫌腻味得慌。”
萧景:“知我者,花团也。”
萧景吹了吹,没用勺子,直接端着碗喝。
“侯爷!户部尚书和魏国公都到咱府上给您说亲来了!”
“噗!”
上好的牛乳茶被萧景给喷了出来。
花团赶紧拿了帕子给萧景擦,同时呵斥道:“糊涂东西!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来人是潇雨院伺候的小厮,名叫黄青,被花团训了也不敢回话,只老老实实弯腰候着。
萧景冷静了一下,才道:“你刚刚说,户部尚书和魏国公都来了?”
昨个才听闻户部尚书家的小姐有意,户部尚书上门倒是不奇怪,魏国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萧景竟不知他何时在京城勋贵们的择偶范围里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景对自己的风评再清楚不过,一个户部尚书家的小姐可以说是偶然,再来一个魏国公,那就有得商榷。
“黄青你且下去吧。”萧景对户部尚书和魏国公上门这件事并不在意。
倒是他瞧了瞧今日穿的衣裳,沾上了牛乳茶。
“平白害我换身衣裳。”萧景嘀咕着回房间里去换衣裳。
萧景对来客毫不在意,倒是苦了萧授这个当爹的。
户部尚书和魏国公的地位都不言而喻,两个人同时找上门来,还都是想把自家孩子说给萧景,萧授脸都僵了,想不通这两个老家伙怎么就瞧上了那逆子?
再者这二人也完全没有让他这个当爹的践行一下父母之命,才上门没多久,就要见萧景。
他不愿意把萧景喊过来是一回事儿,萧景愿不愿意来是另外一回事儿。
萧授无数次在心里暗骂萧景是个逆子,文不成武不就,找事倒是一等一的好手。
茶都凉了,萧授还在跟两个不速之客僵持着,最后没得法子,只能派人去请萧景。
萧景虽一向不给萧授面子,却也不想就这么得罪了户部尚书和魏国公,拾掇拾掇就去了。
正好他也琢磨琢磨,他怎么就变成了香饽饽。
萧景带了锦绣跟自己一道过去,人到时,茶又换了一盏。
其实于户部尚书和魏国公而言,换不换都无所谓,左右他们也不是来喝茶的,心思压根不在茶上。
“听说曾大人和国公要见我,特意来见。”萧景迈进大厅,朝两人露出和善的微笑。
“早就听人说侯爷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户部尚书曾行远一上来就夸赞道。
萧景心道曾行远可真能胡说八道,这满京城里谁会传他一表人才?
“曾大人谬赞。”萧景施施然落座,没应承户部尚书的浮夸。
魏国公就很干脆,一来就道:“侯爷也已快及冠了,这终身大事也该好生考虑,不知侯爷可有中意之人?”
萧景笑而不语。
有啊,说出来怕吓死你们呢。
“这么看来,两位今天是奔着我的婚事来的。”萧景也直言道。
曾行远爽朗大笑:“侯爷痛快,那我也不遮遮掩掩,我家小女年十六,和侯爷年龄相仿,也属意和侯爷相处,不知侯爷是何想法?”
萧授要将椅子的扶手捏碎了,他还在这里坐着呢,就直接越过他?
萧景歉意道:“曾大人,很是不巧,我不喜欢姑娘。”
甭管真有有意还是假有意,都别想了,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找个姑娘成亲,那不是祸害人家么?
曾行远笑意凝固。
他不由得联想到萧景把周允枫要去当仆人……萧景让周允枫给他当男宠?
一代将军,怎么能受得了奇耻大辱?
曾行远没了话说,魏国公高兴不已。
“那不是正好?我家的是个小哥儿,跟侯爷刚好相配。”魏国公说。
萧景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委婉道:“长姐如母,婚姻大事我还是得进宫,问过姐姐的意见才行。”
魏国公目光明显闪烁了一下。
萧景垂头,轻勾唇角,看来是和姐姐有关。
难道姐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当上皇后了?
得寻个时间进宫去问问姐姐。
魏国公哪里能不明白?萧景这就是拒绝了,只不过大家都不会把话直说而已。
“确实是该问问贵妃娘娘。”魏国公道。
萧授想赶人了,他儿子的婚事不问他,还当着他的面讨论,真不把他当回事儿?
萧景三两下把人给打发了,将人客客气气地送走,至于萧授,他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待走出一段距离,萧景才跟锦绣吩咐:“递个折子进宫,我要去见姐姐。”
自从去年冬至宫宴,他已经太久没有进宫见过姐姐了,耐不住寒姐姐不让他乱跑,况且他一个外男,也不好总往皇宫里跑。
要不是有锦绣经常来返,他都不知道姐姐在宫里过得好不好。
递了请见折子最少也得明日才能进宫,萧景不着急。
萧景不急,别的人着急。
余氏下午找到了萧景的潇雨院,为着萧筝的事儿。
他就说最近耳根子好像清净不少,都忘记了萧筝还在宫里这回事了。
多日不见余氏,余氏明显憔悴了不少,和这满园春色格格不入。
也是,女儿不知如何了,儿子又远在千里之外,娘家还被自己丈夫给收拾了,她哪里能好?
要说萧授也是真的够心狠,这么多年的姻亲呢,说舍弃就舍弃,把自己大舅子的官给弄贬了,直接贬到了七品。
余端来找过余氏,余氏回忆起当年萧授是如何对待兰氏的,便劝兄长就此罢了,以后也要夹着尾巴做人。
娘家不满余氏,觉着余氏无用,余氏也不想理会,只想把自己女儿给接出来。
为此,余氏特地跑到潇雨院来,找萧景求情。
“只要你愿意把筝儿从皇宫里接出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余氏就差举手发誓了。
萧景卧在躺椅里,任由梨花扑了满身也不曾掀开眼皮动上一动。
余氏紧张地攥紧了手帕。
良久,萧景才睁眼,拂去衣上梨花。
“好说,一千两,我帮夫人打点。”
一千两!
余氏险些脱口而出“你这是在抢劫”,幸好理智拦住了她。
只要能把她女儿给换回来,一千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她做萧家主母十几年,也不是拿不出来这一千两银子。
余氏竭力摆出和蔼的笑容:“好,一千两,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把筝儿接回来?”
“唔……我会尽快,夫人只管将一千两准备好。”萧景眯着眼睛,只觉得这像极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而他嘛……则是像个土匪。
土匪就土匪,有谁会跟一千两银子过不去?
让花团客气有礼地把余氏送出潇雨院,萧景点着地面一下一下地晃着躺椅。
躺椅发出轻微的吱嘎声,萧景听着都觉得悦耳。
果然,发财使人快乐。
萧景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了晚上,直到新的消息被锦绣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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