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珂:“……”又开始套话了?
果然不是只安分的兔子,刘珂决定不计较,反而追问道:“你看过杨慎行的新政?”
方瑾凌白了他一眼:“当然没有,我养在深闺人未知,能上哪儿看去?”
“你就怎么知道新政会失败?”
方瑾弯了弯唇,闷咳了两声,斜眼打过去:“想知道?”
“少给哥哥卖关子。”
“好吧。”方瑾凌将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
刘珂看了看,没动。
方瑾凌扬了扬下巴,让接一下,然后目光又往桌上的水壶移了移,理直气壮道:“我渴了。”
刘珂觉得莫名其妙:“渴了找下人倒啊,怎的,还得还让爷伺候你?”
“刚才还说是哥哥,现在又变成爷了,您怎么跟姑娘似的这么多变啊?”方瑾凌委屈道。
这话啪一声打在刘珂的脸上,他顿时气笑了:“好你个尚兔子,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我打记事起,就没伺候过人。”
现在开始也来得及。
“咳咳……啊呀,我这头有点晕,思绪有点乱,身体也难受……”方瑾凌病歪歪地躺在床上,“说太多,张不开嘴了……咳咳……”
你赢了。
刘珂磨了磨牙,一把拿过杯子,走向了桌子,拎起上面的茶壶就要倒。
才刚到了半杯,身后便传来幽幽的声音:“殿下,要冷热适中的,太烫了,喝不了。”
喝个水还这么费劲,刘珂又拎起边上的一个茶壶,里面倒是留了凉水,两者兑了兑,然后送到了方瑾凌的面前:“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答案,你看着办。”
方瑾凌眉尾一扬,施施然接过,轻轻一抿:“我虽没见过新政,不过听说士林中的读书人非常推崇,想必是个利国利民的好政策。”
平心而论,刘珂不得不赞同:“没错。”
刘珂的回答让方瑾凌心中了然,看来这位的确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别看外人眼里是个走哪儿哪儿就鸡飞狗跳的疯逼,可实则连新政都暗搓搓研究过了,说没有“进取心”谁信?
这样看来……方瑾凌不由地弯起了嘴角,满意地看着刘珂的目光,仿佛是见到了一支已经抄底的绝世好股。
他温和道:“可再好的政策,必须有一位坚定不移,秉公持正的主持之人,手下得有一批强有力的执行者,以及保持一颗耐心细致,徐徐图之的心。可以说缺一不可,然这次的新政,这三者似乎都没有。”
刘珂目光闪烁,看着方瑾凌问:“怎么说?”
方瑾凌心下一哂,不再保留:“这主持之人不用想只能是杨慎行,而将来执行者多为端王手下,以及最近依附的官员。听说户部赤字严重,端王无计可施之下才举荐杨慎行,那么他一定希望尽快做出一番功绩解燃眉之急,让皇上刮目相看。是以这徐徐图之四字,绝不是端王想要的。”
刘珂点头:“必然,景王兄虎视眈眈看着,他敢慢慢来吗?”
“所以欲速则不达,为了完成端王的目标,底下的官员只能另走捷径。银子不能凭空而来,不管新政是什么绝世好策,不经过时间验证,最终只会沦为压迫黎民百姓的沉重利器。”
这话与哑叔与他分析的相差无几,且更为犀利。
刘珂心下有些激动,面上却越发冷静道:“我虽不喜杨慎行,但他的确为了天下苍生,大顺的未来才推行新政,相信他也不会让端王兄乱来。”
“可惜他阻止不了。”方瑾凌摇头道,“受了女儿十几年的接济,心下愧疚便放纵她在云阳侯府搅弄风雨,此人便已经失去了立身为正的资格。而能被亲情所绑架,自然也会被其他的七情六欲所束缚。”
这次云阳侯夫妻和离,坑得杨慎行卧病在床,羞于见人,便是最好的证明。
“再者,流放十多年,曾经的志同道合者已经消失的七七八八,明知道端王有私心,却依旧与其合作,那簇拥在他身边的只能是些逐名追利的投机倒把分子,更何况还要欠上十万两的人情债,他敢拒绝端王的无理要求吗?”
必然是不能的,这么大一个把柄,若是不听话,端王随时都能将他扯下来,打回原形。
见到刘珂脸上的认同和深思,方瑾凌脸上的笑意见浓,“最后便是景王代表的士族阶层,大顺的穷不在于朝廷,在于黎民百姓,新政如此受拥戴必然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实施,可这势必就要伤害到世家的利益。所以不管是要遏制端王势力,还是维护自身,世族只能全力阻止。天时地利人和不占一样,新政失败已是注定,最终这位风极一时的内阁首辅只能成为端王推卸责任的……替罪羊了。”
他说完,便看向刘珂:“这个解释,殿下还满意吗?”
能想象吗?一个连大门都没怎么迈出去的病秧子,不过十五的年纪,单从可怜的一点外界消息中就能看到这些,这份远见着实令刘珂惊叹。
要知道哑叔也是将杨慎行和高自修在早些时候流出来的新政略本看了又看,再结合他暗中收集的各种情报,才能得出这番类似的结论!
刘珂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方瑾凌,他觉得当初那天的多管闲事简直太值了,居然让他找到了一个还未被发掘的宝贝!
想到这里,刘珂内心一片火热,“这是你自己想到的?”
方瑾凌给了一个比较谦逊的答案:“不尽然,毕竟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总是看得更远一些。”
但是再怎么谦虚,流露出来的自信依旧耀眼,刘珂明明心中高兴,可是就觉得不能让这小子太过得意,“话说的倒挺有意思,不过实在太复杂了,其实一点就够了。”
“哦?”方瑾凌笑了笑,“愿闻其详。”
“皇帝昏庸,一切白搭。”
方瑾凌:“……”他眨了眨眼睛,靠在软靠上一片闭眼虚弱道:“啊?您刚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楚。”
刘珂呵呵两声:“现在装纯良是不是太晚了些?”
方瑾凌有些不情愿:“您这就不厚道了,非得拉我上贼船?”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你先看中本殿下。”刘珂上下打量着方瑾凌,那目光跟皇帝选秀似的,然后弯下腰凑到他的耳边,低声欣然道,“放心,你这么合心意,我也看上你了。”
方瑾凌闻言睁了睁眼睛,只见这人还对他“邪魅一笑”,他忍不住拿手扶了扶额头,内心并无喜悦,只剩下一片无语。
长得这么俊俏,可行为举止却如此油腻,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忽然他有点后悔选择刘珂了。
方瑾凌将盖在腰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无力地问:“言归正传,突然想到来探望我,究竟所为何事,总不可能真为了鸟吧?”
刘珂矢口否认:“当然不是。”
方瑾凌用眼神示意继续。
“我的婚事。”
方瑾凌一愣:“不是已经闹翻了吗?”难道王家还能不顾脸面非得嫁过来,不太可能呀!
“不是王氏,也有别家的姑娘,我画像都收到一打了。”语气苦恼,表情烦躁,可见相当不愿意。
顿时方瑾凌面露揶揄:“那就挑个顺眼的呗。”
刘珂面无表情:“你就挺顺眼。”
方瑾凌于是清咳了两声,决定不开玩笑了。
不过若是刘珂的外祖手中真有景王垂涎的东西,后者的确不愿意就此放手,倒是个麻烦。
刘珂见方瑾凌若有所思,于是搓搓手提醒道:“时间紧迫,真要指婚必在春节家宴上,怎么样,你快给哥哥想想办法,大冷天的还要出门来找你,冒着被过病气的危险站在这里,本殿下容易吗?”
论不容易,难道他带着病体就容易了?
“为什么不找你的幕僚?”方才一交流,打死方瑾凌都不信刘珂背后没有自己的势力。
刘珂理直气壮道:“他们没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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