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势力应当可以用上,”谢凌与应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开口道,“皇城百姓,清贫书生...若是稍加煽动,民心如此,皇帝也要被逼到绝路了吧。”
“那可需细细谋划......”
清风拂过,庭下三人衣诀翩跹,只有商议之声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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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章程,但留给众人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趁着景仁帝还未将此事落定之前,将之完全逆转。
两日后,深夜,慈宁宫。
自从贺逸清回归身份,这个老人便好像明白了什么,呆在宫里再也没有出去过,亦谁也不见。只端坐在慈宁宫的小佛堂,吃斋念佛,抄写经书,如此日复一日。
佛堂寂静,只有谢太后跪于蒲团之上,头顶是无悲无喜的神佛,身旁是浓重的檀香。这一切看起来都与往日一模一样,只有被谢太后紧握在手中的信筏与她愈来愈急的念经声,才彰显出几分不同之处。
像是风雨欲来。
过了许久,谢太后耳边终于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声不疾不徐,最终停在身后。
贺逸清打破了宁静:“深夜不请自来,还望皇太后恕罪。”他说着行了一礼,随后气氛便又凝滞起来,只余下烛火燃烧的哔啵声。
“事到如今......你竟不愿再叫哀家一声皇奶奶吗?”谢太后眼角微红,却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贺逸清微微一愣,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怎会不愿,只是害怕今日一见,往后您就再也不认我了。”
谢太后转过身,眼神悲怆。
面前的人穿着一身玄色衣袍,身形清逸,却是实实在在的男子!她怎会...她怎会将他当成女儿身,生生浸没在这宫中十几年?
贺逸清看着她的样子,半晌开口道:“这不怪您。”
在当然是贺逸清的心里话,甚至在宫中的十几年以来,这位太后是唯一真正疼爱自己的人。这只能说是世事无常,又怎么会是谢太后的错呢?
可谢太后心中却不这么想,她稳了稳心神:“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贺逸清看着她,却是直截了当:“恳请皇太后,于四日后朝堂之上请求彻查平砚崖遭遇伏击一案!”他说着单膝跪地,背部挺直,像是一根永不弯折的弓弦。
谢太后被惊得不由退后一步,陡然色变:“你说什么?!”
“您不会不知道这事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贺逸清声音坚定,“皇帝为了一己私利鸟尽弓藏,认定谢家功高震主,残害忠良,谢家已经隐忍了几十年,现在侯爷都差点没了,您就还忍得下去吗?”
谢太后双目微垂,沉默了很久。
“哀家毕竟姓谢,又怎么会不心凉呢?”谢太后整理着语言,却是不赞同,“可哀家不仅是谢家人,更是一国太后!若要如此行事,置皇帝于何地?置大乾社稷于何地?”
“哪怕他是皇帝,残害我大乾兵士便是有理了吗?”贺逸清直视着她,“您难道还以为皇帝是因为太过思念皇后才如此行事的吗?逝皇后香消玉殒,罪魁祸首便就是惺惺作态的景仁帝!”
谢太后瞳孔微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贺逸清口气一缓:“景仁帝惯是虚伪,您难道还没有认清吗?”
谢太后像是还沉浸在悲悸中,不住念叨着“怎会如此”,贺逸清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不管您答不答应,未来都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一直过了许久,贺逸清继续道,“区别只在于时间早晚,就算您现在不应,景仁帝却总有退位的那一天,若等我继位后再翻出此案,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贺逸清声音微沉,任谁也不能怀疑他话中的真假:“待到那时会上殿状告的便不会再是您了,世人会皆知,有一太监状告皇帝,所拿证据样样属实,而我会答应翻案,从此以后在史书上,景仁帝除了背着满身罪孽,还会与一届阉人摆到同一位置!”
——既如此,您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贺逸清站起身来看着依旧恍惚的太后,蓦然发现这人原已经双鬓花白,她的确是老了。
他们静立在佛堂之内默默对峙着,直到有一方退步妥协,而这人却不会是贺逸清。
第101章 大结局下
四日后,五月十八,于清晨初始,皇城迎来了一场大雾。
这雾气遮天蔽日,像是能将整个城池都围盖进去,天上地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连初生的太阳都被完全吞噬,透不出一丝暖和日光。
卯时,早朝之上。
景仁帝面色红润,一看便知近几日过得顺心无比,午夜之间亦没有梦回过他那死状宛若厉鬼的儿子,心情更是在刑部尚书上奏后达到顶峰。
夏勋泽面色恭谨:“禀告陛下,平砚崖一案已无任何疑点,即日便可结案。”
景仁帝颔首赞许之间,目光扫过贺逸清,不知为何眉心猛得一跳,回神压下心中思绪,开口问道:“对于此案,爱卿们可还有异议?”
众目睽睽之下,贺逸清上前一步:“臣有异议。”
景仁帝微微摇头,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证据确凿,难道还会有什么差错不成?”
“差错大了,”贺逸清嘴角勾出一抹轻笑,从容不迫,“那五千兵士根本不为废太子所勾结圈养,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废太子死也蹊跷,根本不是畏罪自尽,而是杀人灭口!”
话音刚落,群臣哗然,景仁帝面色沉下去,厉声道:“放肆!再这般胡言乱语,朕可要治你的罪了!”
贺逸清丝毫没有后退半步:“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
景仁帝顿了一顿,放缓了声音:“你可看看,这朝堂之上除了你谁还有异议?你这般言语,难道认为只有你清醒,朕与满朝文武都不明事理不成?”
“满朝文武当然明事理,”贺逸清轻笑出声,“至于有异议之人,当然不止我一人。”
随着贺逸清话音落下,景仁帝不详之感越发严重,甚至隐隐有些心惊肉跳,却找不到源头。只突然听见殿外有脚步声疾驰而来,手中托着一宣纸,最后跪于大殿之中。
“太后娘娘正于大殿之外,要将此书信交由陛下,并传娘娘口谕,”这太监的声音惊恐颤抖,却足够清晰,“说......说请求彻查平砚崖一案!”
景仁帝心中像是有重石击打,猛得抬首看向殿外——谢太后一身袆衣结授,立领对襟,其上寿山福海云纹,玉革描以金云龙纹,正是再也正式不过的冠服!
——而这才是刚刚开始呢。
在景仁帝愈加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以丞相司鸿乐为首,满朝文武竟跪下了足有三分之二,皆叩首请命:“臣等情愿,彻查平砚崖一案!”
这些声音汇成一股,雄厚坚定,掷地有声,清清正正,像是保佑大乾国运绵延数百年的脊梁。
景仁帝嘴唇不住颤动,眨眼间天翻地覆的局势让他只觉得经脉逆流,脸色青紫,脑中胀痛,竭力呵斥道:“放肆!你们是想要造反吗!”
可搭上他如今的神情,再也不见威严,倒尽显得色厉内荏了。
“报——”忽然又有一太监闯入殿内,面容苍白,惧意闪动,连话都快要说不清楚,“宫外...皇城...百姓跪于街巷,都要——”
余下的话景仁帝竟再也听不清楚,只觉得双耳轰鸣,眼前一阵发黑,声音陡然拔尖:“好啊、好啊!你们这是想要逼宫造反了!朕......”他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猛得吐出一口血来,而后身形一倒跌坐在龙椅上,冠冕歪斜,白发混着黑发杂乱垂到鬓边。
——此时此刻
殿内,贺逸清立于百官之前,身后是郑重请命的文武大臣,谢太后一身冠服仍站在大殿之外。整个皇城,市井巷陌,除了少数紧闭的门窗,更多的都是欣然洞开,百姓跪于门前巷边,没有人说话,但这声音却已经足够震天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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